凤翥(330)
“等事过后,我找清远。”
“好。”父子二人彼此明白,片言只语已有决断,从头捋了遍,再无破绽——有也无妨,此时只需因果清楚,紧要的是接下去要做的,已然的事则是回过头来才有精力细究的。方定下了说辞,霍项先到了,不一时,元信、云鹏等人也先后到了,看到嘉德帝端坐于案后,都是一愣——除了霍项,诸人都是嘉德帝“抱病”后初次面圣,此前听到的皆是陛下缠绵病榻、太医苦无良方,可看嘉德帝此时的样子,不过是疲劳些而已,哪里有丝毫病态?然不等解惑,嘉德帝便说了更令人震惊的话:即日即时起,暗中布防,三军听令,靖乱平叛!
“父皇!”元信惊立而起,对上嘉德帝、元成的目光,脑中闪过连月来的诸般事端,顿时甘露入心,身形绷紧了,面色却沉静下来,自坐回去。嘉德帝和元成对视一眼,心中皆宽:几人中,耿飚的阅历不遑多论,霍项、云鹏是见叶而知秋的人,他们几个对时局怕早有揣测,不过是不知详情、口中不言而已。至于清远,本就是少年英才,又在镇南王爷麾下听命,过后更是独自领军护送伤兵回城,处变不惊不令人意外,难得的是年纪最轻的元信也能极快地镇定下来,这些日子还真未白历练——有这样几个忠诚和能力兼备的人,何惧这盘布局已久的棋不能完美收官?
嘉德帝和元成更形安稳,与几人计议至深夜方各自散去——嘉德帝称病之初,元成便叫霍项把曜华殿的侍卫全换成了亲信,故无需担心他们的聚议会走漏风声。次日晚间,仁慧皇后与乐平公主元湘回宫,安国公主元沔和木槿郡主则未同回,据说是元沔贪爱别苑的斋菜,恰太后又想和木槿多亲近亲近,毕竟那是她老人家嫡亲的孙女儿,是以,元沔便以陪木槿、陪太后为名与木槿留在别苑了。瑜妃听到此事,当下就针砭,道“大公主也太随性了,陛下的寿诞都不到场,孝道何在?”仁慧皇后冷脸,说“陪伴太后不是孝道?”堵得瑜妃无话,旁人便都只做未听,再无多嘴的了。
种种忙碌、期盼和筹谋间,龙诞之日到了。京城各处的喜气洋洋不需赘述,百官这一日也都格外勤勉,早早赶赴宫中,个个袍冠严整,在暑热未消的天气里,尤显虔诚——前一日便有风声说是嘉德帝今日临朝,尽管将信将疑,可无人敢怠慢,及至上了朝,才各自庆幸谨慎果真有利无害:礼官引领、崔总管唱宣登位的可不正是嘉德帝!
久病的天子在万寿当日奇迹般康复,龙行虎步、神采奕奕,这一下可不得了,百官中感激涕零谢天佑吾皇的,歌功颂德赞洪福齐天的,还有否极泰来,山河永寿等等诸如此类的话被说了一遍又一遍,放眼看去,人人都是喜出望外,嘉德帝也兴致大好,当朝传旨大宴三天,他要与百官不醉不归。此谕一出,百官轰然,山呼万岁之声中,万寿的盛宴华丽开场……
第143章 风雷(上)
前朝一片欢腾时,后宫诸人犹在疑疑惑惑:一点儿征兆都没有,陛下怎么就大好了?!——可就算想得脑仁儿发乍、肠子打结,也无人敢这么问:听着像不像不盼着陛下好?那可就死有余辜了。仁慧皇后的口风,一样也是不敢去探的:瑜妃吃的瘪还在眼目前儿,她固然是个讨嫌的,可她们也不见得就比她讨喜,她好歹还有个位分倚仗,娘娘平素在人前颇给她留脸,这回都一反常态,她们要再没有点儿数,只怕比她还难看。
众人都觉着仁慧皇后这一向不知是累的还是有烦恼,行事委实严峻,故都不敢造次,心中有惑,也只是通过各自的渠道暗地里打听,倒把嘉德帝这一日的情形都探了个清楚:不提一早与仁慧皇后拜宗庙、上朝,受了朝贺之后,又由太子和宁王两位殿下和礼部魏云庭陪着赏鉴了文武百官及各州府郡进献的寿礼,期间多有赏赐。之后是午宴,设于仪和殿,朝臣尽皆在座,君臣把酒言欢——内宫诸人以为当日也就到此了:按往年惯例,午宴之后还有内宫的晚宴,嘉德帝已连轴转了好几个时辰,该歇歇乏,以便晚间再受嫔妃、子女们拜寿。谁知众人都陆续到了彤辉宫,崔总管却来传话,道前朝脱不开身,嘉德帝就不临后宫了,有劳皇后娘娘代为受贺。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寿星不到场,还叫什么寿宴?况且这寿星……,他是平常寿星吗?他若不来,她们精心化的妆、苦心备的礼,不全成了瞎子点灯?失望简直就像在伤口上泼了一碗醋,蜇得人直要蹦起来——真要蹦起来可就成了笑话,于是一个个又都咬牙忍着,面上端着最淑婉的笑,除了,实在是咬不住牙的,譬如华昌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