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172)

作者:流花烟雨

当夜的千种缤纷、万般绚烂中,宁王操办的花车巡游无疑是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当中更有几个人打破了众口难调、各花入各眼的局限,赢得了交口一致的称赞,安王元信便是其中之一。

元信引起轰动其实是顺理成章的事:百姓对深宫禁苑中的人、事向来怀有浓厚的兴致,愈是不得见闻愈是想一探究竟,平素里道听途说、望风捕影来的消息都足够他们私下里煞有介事地谈论不休,如今有真实的皇子可看,哪个不是趋之若鹜?及至见了安王本人的英姿,猎奇之心可就都化作了惊叹和仰慕,尤其是一些年轻女子,不知被龙马为驾的战车闪花了眼,还是被金甲银枪的二郎神夺去了魂,多有一见之下失了矜持,露出怦然娇羞之态的,更有一些胆大的随车移动脚步,一路追看下去,竟是任你诸般精彩,她眼中唯有此车此人而已了!

城楼上赏灯的人居高临下,对这一幕都看得分明,有人便笑,说可惜姑娘们手中没有果子,不然安王今夜必能满载而归了——据说西晋潘安貌美,每每外出,总有妇人往其车驾上投掷果物以表爱慕,故有“掷果盈车”之说——嘉德帝也听到了这话,摇头,“好皮相可算不得七尺男儿的荣耀!不过,”话锋一转,他笑对了仁慧皇后,“看我们安王今朝这一亮相,倒是不辱皇家的颜面,皇后觉着呢?”

“陛下都已首肯了,臣妾焉有异议?”仁慧皇后在座中含笑欠身,“不过,”她亦有转折,“臣妾以为今夜能得百姓称颂却不全是安王之功。”

嘉德帝闻言挑眉,继而朗笑,“皇后说的是。来人!”金口一启,命人与宁王斟酒。

宁王正与宣王等人说话,被人提醒了才知皇上欲把酒为他庆功,忙倾身下拜,道儿臣不过是在尽人子的本分,能为父皇、母后省些操劳已觉心中安慰,不敢再居功。

他语辞一如素常的平稳简洁,赤诚敬谨却是望之可知,嘉德帝甚是满意,点头道,“皇后总说你谦谨无私,父皇看果真……”说到这儿忽停下来,望了另一边——几位公主的聚坐处,元沁正带了潇、漓两位小公主离席,一面还在招呼元湘快着点儿,看样子是要一起往楼栏杆那儿去。

嘉德帝语声一停,次席的云贵妃便觉出有异,顺着他的视线一望,微微作色,“沁儿,你闹着姊妹们要做什么去?!”

元沁被叫住了,很有些不情愿,“赏灯么,我还能做什么去?”一看嘉德帝也在望着她,小眉头更是往一处攒,众人都以为她又要有什么犯浑的言语了,谁知她停了停,却是蹲身行礼,口中一板一眼地道,“父皇,我是看您在跟王兄说话,怕我们笑闹声儿一不小心高了,搅扰到你们,故而才想着避一避的。父皇您要是有话要吩咐我,那就请说吧,我不出去了,凭什么样的花车都由它去好了。”

“哦?”嘉德帝似听出了兴致,“真心话?”

“自然!”

元沁答得嘴硬,神情可是泄了底:面上对嘉德帝强笑,眼神儿却忍不住偷瞄向楼外,懊恼、着急、不甘全都写着了,要多好看就有多好看。众人见此忍俊不禁,一个个都去看嘉德帝。

嘉德帝先是侧顾了仁慧皇后、云贵妃,“沁儿这是欲擒故纵?”皇后莞尔,云贵妃只是赔笑,嘉德帝复对了元沁,状极认真地点评,“沁儿,你这火候可差些:设的圈套都叫人看出来了,还如何叫人如你的愿?”一看元沁红了脸要争辩,从善如流地改口,“父皇说错了?那好,就算父皇冤枉你了!既如此,那就过来坐下吧、不必怕搅扰:我和你王兄的话回宫再说、到朝堂上再说都使得,不急这一时。今夜你们就像父皇说的,全不必拘泥规矩,就如普通人家的子女一般陪父母共享天伦、其乐融融地过个节好了,来……”

“父皇!”元沁跺脚了,旁观的人见此都露出“这才对嘛”的神气:惯会撒赖使横的公主还是别突然间通情达理的好,不然实在叫人难以适从。

元沁跺脚直说嘉德帝欺负她,嘉德帝却道父皇是在揣测着你的心意行事,如何能说欺负你?——嘉德帝的样子看起来是安心要为难为难元沁了,还是仁慧皇后看不过,又见元湘在众人后头朝她直打手势,遂含笑开口,“沁儿,还不跟你父皇说实话?”

“母后,就是观音的花车快到了。”元沁总算是得了救兵,立时转向皇后,可怜不见、眼巴巴地望着她,等着她救人救到底。

大多人一听她这话就明白了,嘉德帝却称奇,道沁儿何时如此崇敬菩萨了?皇后遂说了观音是由谁扮的,嘉德帝恍然,正点头,元沁却道,“父皇,我可不是因为她是我的教习就急着给她助阵,而是,而是觉着有人对她有成见,总是挑她的不是,故而我要亲眼去看看、去听听,免得过后又听说她有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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