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140)

作者:流花烟雨

德琳望着他不答,眼里可都是疑问。元成贪看着她混杂着不解和负气的脸——德琳只怕想不到她自个儿脸上是这样的神情——元成自更不会告诉她,慢条斯理地笑道,“你说的那些话深得我心,我要教训你不等同于教训我自个儿?”

“那殿下为何还要我留下来?”德琳脱口而出。

元成张了张眼,最终却只是笑笑地望了她,只字未言。

德琳在他含笑的注视下慢慢意会出什么,脸颊就一点点儿地热了。他从前说过的“我见你一面并不容易”的话此时无比清晰地浮现心头,令她再也无法在他的意味深长下装出若无其事,只能偏头去望了窗格上映着的树影光斑,好一阵才听元成叹道,“那窗上有什么好看的?值得你这么目不转睛的?”

德琳不答。

“我叫人把它拆下来送到你那儿,天天盯着看好不好?”

元成都这么戏谑了,德琳不能再没有反应,硬着头皮转过脸道,“殿下有什么话就请说吧。”我听着呢。

她脸是转过来了,眼神儿可又不知落到哪儿去了。她这不为世人所见的局促神态看在元成眼里,实在是言语难表的动人情致,开口时不由就又低了两个音,“我也没有特别的话要说,只不过……”

“殿下,您说过要给魏夫子一个交代的!”德琳急急打断——元成每用此时这般的声气说话都会让她心里发慌,她实不敢由着他往下。

“那个我过后再作打算……”

“殿下,您请现在打算吧——至少叫德琳早些有数,省得过后还要悬着心。”

“你还会悬着心?”元成挑眉,“我看你和魏夫子理论的时候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有理有据、从容不迫……”

“殿下,休拿德琳取笑……”

“不是取笑,德琳,”元成果真是一脸正经,“敢和魏夫子相争还在其次,难得的是你说的那些话,尤其是男儿家国那几句,郭巨要是活到如今听到了,恐怕是要无颜以对了。”

“……那是德琳一时意气之言,殿下请勿谬……”

“谬赞是吗?”元成敏捷地替德琳先把话说了,脸上虽还是笑笑的,眉梢唇角的纹路可都有些不对了,“德琳,我还真是不解了:你说那些话的时候都能无畏无惧的,怎么我一赞你反而往后缩开了?我是洪水猛兽吗?要你这么提防着?”

“殿下,”德琳无奈地叫了一声——元成的口吻很有几分怨妇的神髓,这样的他令她难以招架,强自镇定着道,“德琳是心中惶愧、不敢厚颜以承殿下的赞誉……”

“惶愧?”元成的口气和神情全都是质疑的,“你惶愧什么?”

“德琳在师长之前乱发议论,有失恭敬,又连累了太子殿下为此费心……”

“停了,德琳,快停下,”元成不等她说完已骇笑起来,“你何时学得这么恭顺了?”

“恭顺本就是女子的本分,”德琳面无表情,“德琳所受的教诲也向来是如何循规守礼,自然……”自然怎样她再未说——换了谁在元成那揶揄的神情下也只能缄口。

“小肚鸡肠!”元成又望了她一瞬才轻轻吐出定论,眼睨着像是要出言反驳的德琳,笑意通透,“你都拿魏夫子出了气了,何苦还抓着他这几句话不放?”

“殿下!”

德琳变了脸——望之即可知是恼了,元成看了更笑,开口处似笃定又似带了点儿威胁,“你敢说我冤枉了你?”

德琳不闪不避地迎着他的迫视,眉目都蹙着,并不掩饰不快,可口唇微动了动,到底未出声——纵算不情愿,她也不能不承认元成在这一条上确未说错她:从前长了十七年,她从不知委曲求全之类的字眼儿和自个儿有什么干系,可打从参与了宫里的甄选,不光命妇的脸色,就连那些副史的大小声她听了也不止一回,许许多多的时候她都不信自个儿能受得住,结果却也都受下来了。只是,隐忍不发不等同于她心无芥蒂,芥蒂积存得久了,总有她再隐忍不住的时候,而恰在这样的时候,魏夫子找上了她!

魏夫子是奈何不了元沁公主才把她当成替罪羊,她很明白这个,原本想着装糊涂认个不是也就圆过去了,不曾想她有心息事,魏夫子却无意宁人,一再咄咄相逼,到底逼得她恶向胆边生:她入宫是做皇封的公主教习、不是做宫娥使女来的,不摆架子是她的涵养,怎么还成了她应当应分的?再这么下去,是不是宫中略有些头脸的人都能对她指手画脚了?越想越觉得郁气难消,索性借着答魏夫子的责问暗加宣泄——她自问并不曾失了分寸,词锋和态度看起来都应是在就事论事的,却不料还是有人看破了她的私念,如此精明的人跟前儿,她还要强辩的话岂不是太不识时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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