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141)

作者:流花烟雨

元成看德琳一味无语,倒也不再追问,只随意地笑着道,“这样子也好,至少叫沁儿知道了她的教习有多厉害,省得不知天高地厚,整日净想着怎么为难人。”

元成这么说显然是看破了元沁对德琳的不善,德琳闻言唯有苦笑——她不敢保这些天和沁公主的相处情形传没传到寿昌宫以外,可就看今日元沁与魏夫子争论中说及她时的口气,但凡留点儿心的人谁都不能以为她们两个之间相安无事:元沁口口声声告诉魏夫子说事情与她无关,那可不是在替她撇清、护着她,而分明是不愿与她为伍之意!德琳不敢自欺欺人地以为旁人都看不出这个,更遑论眼前这位像诸事洞察的太子爷,“德琳从无冒犯公主的念头。”

“这怎么说到冒犯上头了?”元成大不以为然,“沁儿尊重你也是应当的,否则有朝一日你成了……”

眸光在德琳脸上打了个转,他不再往下说,一笑作罢。德琳不解他唇畔那抹自得又兴味的笑是何意,只模糊地觉得要追问的话怕于自个儿不利,故只顺着他的话道,“太子言重了。寿昌公主地位尊崇,又极有自个儿的主见,并不是规矩所能压服的。”教习也好、半师也好,这些名头对元沁而言并无不同,都不会有什么震慑之力。

“你倒是明察秋毫!”元成还是笑着看她,赞了一声才又道,“沁儿确是这宫中的异类,仗着众人都宠她,有时难免叫人挠头,要找个能镇得住她的人还真要费些心力——若非如此,皇后娘娘当初又何必再三权衡,最后把你指给她?嗯?你听没听?”

德琳听了,正因听了才发怔:对于教习的分派,不管这些日子以来她嘴里怎么说,实则心中一直是有疙瘩的,此时听元成的话意,这竟是皇后娘娘对她格外厚望而做的安排,实在太出乎她的预料,将信将疑中,思及几次觐见时皇后娘娘对她的言语态度,再想到更早些时候的沉水香,对元成的话便信了□□分,再一想这都是木已成舟的事,元成并无打诳语的必要,于是更无疑虑,只在意外之余觉得往日的自个儿未免狭隘、白担了一个豁达的名儿……心中生出惭愧来,面上倒是极快复了原,只道,“德琳惶恐……”

“你又惶恐!”元成听了德琳开口几个字便露出头痛不已的神气,一口截住道,“德琳,你一再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儿上,我且最后问你一回:你‘惶’什么?‘恐’什么?谁令你‘惶’、又谁令你‘恐’?是我吗?那我究竟有何让你恐惧之处?还是,你觉得拿这两个字敷衍我有趣……”

“殿下,不是敷衍,”德琳心中长久以来的郁结之气正因他片刻之前的话悄悄散去,整个人都愉悦松弛下来,面对元成此时的没好气,不由莞尔,“我是怕辜负了娘娘的期望才心中忐忑,殿下请勿错责。”

“是吗?”元成眼睨着她拖长了声音,不掩狐疑。

德琳的笑靥更深了一些,“殿下,您也说过沁公主她……与众不同,”元成是太子、又是王兄,自然怎么说元沁都行,她却不能随着他说公主是“异类”,“担了如此重任,殿下您若是我,还能举重若轻、视若等闲吗?”

第71章 志同(下)

德琳在元成面前向来都有礼而疏淡,如此时这般言语轻快实在是前所未有,元成一下就察觉了她的变化,却还不知是自个儿无意中解了她的忧烦,一面诧异着,一面可也止不住心中欢喜,只是怕惊了她、又对他拿出退避三舍的态度,故还是一脸置疑,“连魏夫子都叫你驳得哑口无言,你还怕收服不了沁儿?”

“对魏夫子我可以据理力争,对沁公主……我也能这样子吗?”

“你……”元成审视着露出了一点点儿无奈的德琳,试探,“你这是在向我求援?”

“殿下,”德琳张目,对上元成像有所期待的眼,忽有些气息不畅,微偏开了脸,“殿下已经指点过了,是德琳愚钝,至今未能学以致用而已。”

冬至夜里,元成告诉木槿,说和元沁相处要“反其道而行之”,隔着许许多多相干不相干的的人,她知道那是他说给她听的——没有根据,可心里就是知道他是在提点她。她一直都想着要装作一无所知,却不料今日自己说了出来,而说出来了,竟也不觉得有何不妥。

元成静了一瞬,之后才像喟叹一声,低语了一句什么,德琳模糊听着是“你还知道啊”,抬眼要再辨别一下,却对上元成清朗的笑颜,“你要说愚钝,怕无人敢以敏慧自居了。”这又是元成寻常的口吻了,德琳于是觉着那声低喟定是她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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