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娇颜(217)
她那时以父亲外祖父为耻,心神恍惚,对那些话置若罔闻。连带的,与她提及的人的样貌,也没记清楚。
离开京城之后,在路上,头脑渐渐清醒,想得便很多了。
究竟想到了些什么,她没提,只是觉得蒋云初该对这类事重视起来,不妨多留意与贺颜相熟、亲近的人,纵然那些人绝无可能伤害贺颜,但若被人逼迫,以人命前程相要挟,会引发怎样的后果,谁也说不准。
当然,她最希望的是自己胡思乱想,多此一举。
蒋云初沉思一阵,给莫坤、贺师虞、陆休写信,出门差遣护卫头领送信时,微声交代了一些事。
折回室内,见贺颜望向自己,目光哀伤。
他走过去,拍抚两下她的肩,“我说,你听?”
贺颜摇了摇头,凝住他,“我在查的,在怀疑的,是真的。”
蒋云初颔首,“是真的。”
两人一样,动作、言语比平时慢了半拍。
贺颜轻轻点头,随即紧张起来,“娘不知道,对不对?”
“对,岳母不知道。”沉了沉,蒋云初补充道,“阿洛同意一直隐瞒她。”
贺颜吁出一口气,“还好。那就好。”她明显放松了一些,侧转身形,双手撑着画案,“还有什么该现在就问?容我想想。”
“不急。”蒋云初柔声说完,动手收拾桌面。
贺颜闭了闭眼,走开去,窝到躺椅上,视线不离蒋云初。
蒋云初问道:“有没有气我没有及时告诉你?”
“没有。”贺颜牵了牵唇,“你也不过昨夜才知道。阿洛哥哥身份的事,早一些晚一些告诉我都一样,在今日之前,我们不会想多些机会相见。”
“似乎是这么回事,也不全是。”蒋云初选择告诉她真实想法,“这次我只是来不及隐瞒你,来不及做出让你一步步知晓的局。”他看她一眼,眼含歉疚,“隐瞒岳母,是来得及,能做到。男子就是这样,习惯为别人做主,很难改变。尤其前提是出于善意。”
贺颜怅然微笑,“你没错,爹爹也没错。”他是在说他自己,亦是从这种角度替父亲解释。
蒋云初亦是怅然微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贺颜收回视线,拿过扶手上的薄毯,抖开来,搭在身上,看着毯子上柔软的泛着盈光的皮毛。
蒋云初一面麻利地收拾卷宗,一面等她再开口。这样的时刻,没话找话最多余。过了一阵子,听到她说:
“其实你一回来,我看到你,就明白了。
“随后我开始琢磨,该做哪些准备、安排。
“只想了一小会儿。想不出,也是转过弯儿来了,有你,有爹爹,有阿洛哥哥,我不用急着想那些。
“随后,我想着,该去见爹爹和阿洛哥哥,今日不行,不能让爹爹显得反常,娘会担心的,阿洛哥哥应该有不少事情,也实在不用着急。起码,我是不心急——我都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过。
“再之后,我开始回想关乎亲生父母的见闻,所有的,一遍遍的,以为了解多一些,对他们就更亲近一些,那么见到阿洛哥哥的时候,总不至于……怎么说?总不至于尴尬。父母之于他与之于我,是不同的,真的是两回事。
“总走神,想的更多的是爹爹这些年……索性不想了,我可以慢慢来。”
蒋云初将一杯茶送到她唇边。
贺颜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
蒋云初放下茶杯,侧卧到她身边,不刻意看她,只是寻到她一只手,纳入掌中。
她的手凉凉的,不知何时才能焐热。
贺颜仍是看着毯子,语气更轻,却没了之前的飘忽:
“这么长时间,我其实认认真真想透彻的,只有一件事。
“那本手札,是绝对可以成真的。
“奇闻异事看过不少,我再不怀疑有人有先知的能力,甚至相信,人是可以在轮回里活两次甚至多次。
“手札上说的,是我们另一场由生至死的一些值得一提的事。
“甚至现在也一样。”
蒋云初听着话锋不对,忙要出言打岔,却被她先一步阻止:
“让我说。你也已经明白,何必藏在心里?说出来又能怎样?”
“……”蒋云初险些无言以对,“说来听听。”
贺颜反握住他的手,带到自己膝上的位置,继续道:
“如果皇上不是病成了现在这样,如果你没有掌控他身边的一切,那么——
“秦昊冒充阿洛哥哥的事过去了,但用我做文章,恐怕仍有九分胜算。
“去找爹爹,对自己亲手促成的事,爹爹没办法有理有据地辩驳;找我,我的位置,让我没多少选择。
“所以,手札上才有爹爹首肯我嫁给梁王的事,才有我刺杀梁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