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497)
就连兰庭都觉得小皂衣的确是个“天才”,深刻理解了“大鱼大肉”的精髓。
小皂衣几乎没哭出来:“这个时候也不是饭点儿,衙门伙房里哪有熟食,推官老爷要得急,小人只好跑衙门对面儿的酒肆去筹办,正好有酒客点的吃食刚上桌,小人好说歹说才先征用了来,也没顾得上考虑合不合适……”
“衙门伙房里醋总归有吧,快些端一碗来。”兰庭觉着这小皂衣毛手毛脚也有毛手毛脚的好处,至少腿脚麻利,而且歪打正着一盘子鲫鱼就试出了吕鉴有多么的心在不下焉。
心虚、急躁、兼投入表演,但正因为太过投入表演,才至于露出马脚。
一个训练有素面临酷刑与死亡双重考验尚能沉着冷静的死士,何至于当真饥不择食?
兰庭已经能够完全证
实心中的猜想。
醋拿到,施推官亲自帮手灌进了吕鉴的喉咙里,一阵后惊天动地的巨咳总算歇止了,施推官忙出一身汗来,喝了一大碗冷茶才算缓过神,对兰庭说道:“我还是听我乳母过去说过,喉咙卡了鱼刺要饮鸭涎水,我刚才一急别说压根没想起来,只怕想起来了这会儿子也没地找鸭子去,迳勿倒是懂得多,还知道用醋的法子。”
其实鸭涎水、酸醋可解鱼刺卡喉的急方许多百姓都知道,不过反而是世族子弟多半不懂得这些,像施世叔和兰庭这样的家世,自小身边围着一群仆妇服侍,别说一般不会吃多刺的鲫鱼,但凡桌上有鱼,都有仆妇仔细挑出鱼刺,连卡喉的机率都极其微罕,哪里懂得这些知识。
不过兰庭却是特殊,杂学广泛不说,身边可还有个医术高明的乔庄,对于多少急方都有耳濡目染。
但他这时却另有用意:“六殿下爱吃鱼,有时聚会,身边儿也没有那多仆妇围着,尤其他喝多了几杯就常不留心鱼刺,十回中倒有三、四回都被卡喉,吃亏多了殿下就打听得不少急方以备不时之需,有回在我们面前特意显摆,我也是听六殿下说的。”
兰庭其实留意见吕鉴已经没有大碍,再说连刺鞭火杖这等酷刑下都面不改色的死士,哪会被几根鱼刺卡得失魂丧魄,兰庭确信吕鉴正在留意他们的交谈。
可是此人眼下对于“六殿下”三字却毫无反应。
无论多么训练有素沉着冷静的人,当听见关键字眼,都难免情绪波动,会有不由自主的微小显征,比如吕鉴,兰庭观察见他紧张或是思考时,会极其微小先抬眉骨,这就是他没因巨大震惊显露真色时不受控制的显征,但现在吕鉴连眉骨都纹丝不动。
吕鉴的眉骨直到供诉时都“巍然不动”。
很显然,他早已准备好这番供诉了。
“起初和小人接触的确是蒙侍郎,当时他还是蒙县公,小人因为一时气愤殴杀乡邻,被判了个秋后处斩,原本已经灰心丧气等着死期,蒙县公却把小人救出生天,他让小人为宋国公效命,且许诺只要小人忠心耿耿,日后小人一家必定能够改换门楣荣华富贵。
小人入京之后,先在桑家大宅经受训教,后来负责联络事宜,同时也接到过主家的嘱令,做为过不少……宋国公蓄养死士,无非威逼利诱的手段,有时是桑老爷看中的人,故意设陷,宋国公而后施恩……小人逐渐得获信任,还曾经替宋国公笼络东厂档头潘老六等人。
刺杀冯莨琦是太子妃亲自下令,郭得力也就是樊二,他是执行死士之一。”
施推官连忙追问:“你知道樊二?他竟也参与了刺杀冯莨琦?樊二现在何处?”
“樊二是高世子亲自择中的人,经小人考核,征用为桑门士。桑门士是太孙殿下为死士亲自命名,效锦衣卫编制,设定职权,桑老爷其实不是死士,他乃宋国公的奸生子,从母姓桑,以富贾身份为掩示,担任的是桑门指挥使一职,不过高世子对他却并非全然信任,小人与樊二名义上隶属桑老
爷,实则为世子爷的心腹,小人为指挥同知,樊二为指挥佥事。”
连陶啸深听到此处都不由冷笑:“你二位倒是比我官职还高一等。”
兰庭心思又是一动,就听施世叔倒抽一口冷气:“你说什么?桑株洲是宋国公的奸生子?那他生母何人?!”
“桑美人。”陶啸深冷冷说道。
这下连兰庭都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这算光宗朝时的无头公案了,美人桑氏,原为彭妃宫人,因侍寝得美人名位,但却因此得罪彭妃,受冷失宠,后有身孕,内档却无侍寝记录,腹中胎儿确乃通奸所得,光宗帝大怒,下令将其处死,未想处死桑氏那日,狂风大作乾清宫遭遇雷击走水,当时的国师断言乃上天示警,光宗帝下令大赦天下,桑氏免死,饮落胎之药,囚于内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