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354)
当真几乎是头沾软枕,意识即刻恍惚,手指都懒得再动一动,身体便忠实于本能,感觉到枕边人体的温度,就不自自主的往别人怀抱里钻,舒舒服服的再陷黑甜乡,还不知喃喃呓语着什么话。
像极了一只粘人的狸猫。
可苦了温香满怀却不忍叨扰佳人酣睡的赵大爷,独个儿在这热血沸腾,越来越无心睡眠了,他想柳下惠坐怀不乱的典故多半是胡编乱造吧,总之自己是没有这样的定力。
漫漫长夜,思绪一时游离得更远,兰庭想起那一年,似比这时稍晚的月份,已经到了暮春。那时祖父身体已经不大好了,告病家中休养,可那也是他平生唯一一次出言顶撞祖父,因为祖父逼着陶先生将当作养女对待的木末嫁人,他知道木末的愿望,从来不是相夫教子困步内宅,她向往的是自在于山水之间,不受俗规缛节所困,原本在陶先生的支持下,木末完全有可能达成愿望,按照自己的意念生活,他不明白祖父为何要强人所难,逼迫一个弱女子行为违心之事。
“我是因为你,兰庭。”面对他的质疑,祖父没有恼怒,不过神色间的凝重与悲愁几乎让兰庭觉得陌生:“我知道木末和你志趣相投,我也知道她一直在劝你挣脱束缚,她告诉你无论什么原因,一个人都不能背弃自己的心愿,经济仕途不应成为你的追求,你应当和她一样,避世隐居,人应当忠诚于自己,不该盲从孝道,她这话也不能说全然没有道理,但兰庭,我不能放你海阔天空潇洒自在,因为家国社稷危在旦夕,而我身后,除了你没有更能放心托付的人。”
“我自己的孙儿我知道,我相信你能深明大义,且视木末,无非还算志趣相投的伙伴,并无男女之情,但她对你心怀企图,且又是一个深怀机心城府的女子,她聪慧又敏锐,她知道你虽然听从我这祖父的教嘱,打算科举入仕,但一直在犹豫这样做应不应当,说到底,你心中仍是怀着远离权势名利的念头,质朴之志不改,这也是我一直以来对你的期许。”
“庭儿,祖父也想为你多承担一些,也想再晚一些,才把这副重担移交,但祖父怕是不能够了,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受木末影响,但我不能容她这样的女子,一直在你身边动摇蛊惑。”
“她不是不想嫁人,她是不想嫁给除你之外的其余男子,但她比谁都清楚,只要你一天仍为太师府的嫡长孙,一天不随她避世独居,凭她的身份,都不可能做你的正妻。”
“我希望你慎重考虑,再回答我,你是不是也打算非她不娶,如果你当真宁愿为了和木末长相厮守,背弃家族背弃亲长,我会放你们离开,这世上强求之事从来无法/功德圆满,但有时候抉择就是这样残忍。”
兰庭清楚的记得那晚在清远台,他同样是睁眼熬尽了漫漫长夜,次日,他膝跪于祖父面前,那是他彻底的抉择,无关任何人,而关自己的人生路径。
转眼三载,祖父已经不在人世,而今,他再次面临抉择。
他搂着怀中的女子,轻轻叹出口气,本以为心志弥坚,不过眼下他是真想只求个岁月静好、清闲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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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家里亦好
这回并没在息生馆住得太久,只经短短几日“放风”,兰庭便不得不与春归返回太师府,原因自然是因为殿试在即,对于此道正式踏上经济仕途的最后门槛,赵大爷再怎么心宽都不至于完全松懈,他要真在城郊别馆多住几日,说不定家里的老祖母就会亲自过来“请人”,倒霉的还是春归,至少也会落个“不知劝谏”的错责。
但是在回府之前,兰庭还是特意带着春归去集镇上闲逛了半日。
城郊的集镇自然不像京中各大集市一样喧吵,沙石路边多半都是木板房,门前几乎还都搭着凉棚,一个铜板就能喝一碗梅酱,全然不加庶糖,酸酸凉凉得让人神清气爽;也有挑担馄饨,都是活动的摊贩,担子上挑着食材,板车里推着炉灶,饭点儿便固定在镇集上支个摊儿,也可以走村串巷,做这行的都是体格健壮、手脚麻利的后生,也有夫妻两个经营,如春归尝鲜的这一家,老板娘有把敞亮的嗓门,她一吆喝,半条集镇都在回响。
糖葫芦、糖浇画、糖面人……但凡带个糖字的摊档,必定围满总角孩童,男男女女都有,一双双清亮的眼睛,垂涎三尺的神情,时不时也不知为何就发出一阵哄笑,也有淘气的孩子趁摊主不察觉,悄悄用指头沾点糖浆,吃手吃得津津有味。
集镇上也不全是生意人,多的是老人家坐在小杌子上晒太阳,懒懒的闭着眼,由得孙儿孙女绕身边跑着玩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