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353)

作者:刹时红瘦

今晚月色尤其清亮,不用风灯相照路径。既有清风明月相伴,又兼肚腹不闹饥荒,什么酸楚郁怅都一扫而光了,春归边走边回味着今日的一场欢聚,仍觉意犹未尽:“五殿下看着板肃,实际上却也容易相与,并不像表面那般冷若冰霜,宴上万顷兄找准了江心拼酒,五殿下口口声声不稀罕人家,倒是明里暗里替江心挡了不少攻势,否则万顷兄也不会被灌得烂醉如泥了。”

“五殿下其实不重尊卑等级,他并不是看不起江心,只是不满乐器音律沦为酒宴助兴,为此常讥六殿下庸俗,但五殿下看着面冷,却颇有侠义之心,其实是最看不得弱质女流被人欺负的。”

“江心姑娘也是有趣之人,确能做到不媚权贵,性情又不冷清孤傲。”

“她是不比得那些庸脂俗粉,不过我们一处清谈诗会时,她往往插不上话,也显得独坐无趣,倒是当真为了美酒而来,六殿下结交广泛,并不是回回都带着她,但倘若辉辉觉得和她投契的话,今后饮谈时我专程送封邀帖予她就是。”

迳勿可是与六殿下最最交近?”

“被你看出来了?”兰庭笑道:“我和他年岁相当,只不过先他三月出生而已,当年选为皇子侍读,从一开始就和他针芥相投,虽说五殿下只比六殿下占先一月出生,但性情到底冷淡些,没那么快和人熟络,所以起先的一年,我和六殿下先成了莫逆之交。”

“论性情最诙谐,当数万顷兄了,但他应当不是大族子弟,未知你们又是因为何等机缘认识结交?”

“有一年上巳节时,我和竹西相约着踏春,正巧遇见万顷在路旁兜售纸鸢,我们见纸鸢上的画绘不同流俗,心生兴趣,他开价要一两银,正好两个孩童也询价,他却只收了一个铜板,我们问他为何区别对待,他说锦衣华服者自然和布衣褐不同,于我们而言一两银子并不如平民百姓眼中的一个铜板珍贵,他的开价已经很公道了,我和竹西听他言谈大有趣味,就邀他一齐饮谈,他立时便答应了,也不顾得买卖,干脆把纸鸢一口气送给了踏春的百姓,乐淘淘的就和我们一起下了酒馆。”

春归觉得这的确是叶万顷做得出来的事。

“至于施兄,他的一位族伯,乃祖父的学生,咱们两家还算交好,不过施门这么多的子弟,我与他最是投契,竹西和我原本就是同窗,算是一齐淘气着长大。”

“那迳勿对尧章兄又是有何恩情?”

“尧章兄的父亲被政敌陷害,是我行计,为徐世伯证明了清白,可惜虽说让世伯免受牢狱之灾,但世伯身染重病,到底还是没能挺过那场打击。”

说着话便到了清远台,春归刚经一场醉睡,这时丝毫没有倦意,但她素来把举案齐眉彼此关照奉作行事准则,鉴于兰庭这段时间以来也算体贴入微,她更不至于完全弃守贤良淑德的教条,自己没有睡意,总不能也让兰庭一直陪她消耗,所以十分识趣地建议夜色已深,赵大爷完全可以先行安置。

但赵大爷并不领情,表示自己同样神采奕奕完全无心睡眠。

春归惊呆了,她难以理解为什么世上有人起个大早直到三更半夜还不思念高枕软榻,对兰庭“神采奕奕”的说法表示深深的怀疑。

“我当真半点不觉疲倦,且能够自证。”兰庭言之凿凿。

“怎么自证?”春归呆若木鸡。

眼瞅着灯下有些犯傻的美娇娘,兰庭实在忍不住想用突然冒生的某种“邪恶”的方法自证,从心尖到指尖都在发痒,但他想到昨夜才经一场**鏖战,不知春归是否还觉得疼痛不适,要若太过急切频繁,让她对这种事心生反感甚至抗拒岂不糟糕?且女子的身体本就娇贵,也需要认真呵护体贴。

总之兰庭几乎是耗尽了整副身心的念力,才克制住“邪念遐想”,文质彬彬的吐出两字:“手谈。”

春归抬头点头的长长“噢”了一声:棋弈是一门需要全神贯注、潜精研思才能进行的技艺,要若弈者困倦,必然会被对手逼得丢盔弃甲。

想到这里她便兴奋起来从汾州前往京城的一程路,客驿休整时,她和兰庭也曾对弈切磋,奈何无论是围棋还是象,兰庭均是技高一筹,回回都以春归丢盔弃甲弃子投降告终,不知今晚一个是酣睡才醒,一个是熬夜疲战,能不能趁机扳回一局。

大奶奶顿时把贤良淑德的规范抛至九宵云外,就差没有裸袖揎拳应战

后来的结果是……

大奶奶懒惰嗜睡的病症确然已经“药石无医”,一局未了,她便呵欠连天上下眼皮直打架,泪眼汪汪的望着对面仍旧神采奕奕气势如虹的赵大爷:“我不行了,犯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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