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32)
宗家是万万不能依靠的,所以春归要给宗家树立更大的敌人,且她还要和“敌人”结盟。
她和顾长兴一房无仇无怨,又有利益相联,兴族公若成了宗长,当然对她更加有利。
在她起初设计“卖身触壁”的时候,目的非常单一,但没想到,情势当真有柳暗花明的大好转机,占据如此优势,倘若春归还不知进取,又怎么符合她“睚眦必报”的性情?
宗家固然容不得她,她也不会再容宗家全身而退了!
李氏现下,倒也不会再劝春归息事宁人,忽又叹道:“华彬是个好孩子,只因你阿爹从前指导了他一阵学业,他对你阿爹就十分敬服,再兼你阿爹还经常接济他们一房,那时我有意过继他为嗣子,他爹娘也都赞同,只恨宗长反对,逼着过继了华曲……现下就算这事成了,咱们家,也就只剩下一间宅子,又得劳他年年祭扫,也没个收入,反倒是辛苦了他。”
“这事女儿也已经有了计较。”春归道:“不过还需征得阿娘赞同,把汾阳城中董家集那处宅子出售。”
原来当年李氏被逼得为华曲还债,把田产首饰变卖一空,除了古槐村的老宅,就还剩董家集的二进宅院,那地本是她的嫁妆,也多亏还有这处嫁妆,赁出去得几个钱,付给纪夫人充了赁金后还有节余,多少能补贴花销。
“我留着那处宅子,本也是想着,万一将来,你外祖父被赦免,和你外祖母、舅舅一家回了汾阳有个落脚的地方。”李氏提起流放铁岭音讯全无的父母兄弟,越见忧愁。
“阿娘放心,会有那一日,且我也不会眼看外祖父及舅舅无处安居,只是现下,我想用这笔钱,从宗家赎回咱们以前的田地,也好让彬哥哥不愁营生,专心致志备考。”
李氏听说春归是这计划,颔首不停:“正该这样,只是春儿你的嫁妆……”
“沈夫人心知我的情况,必定也不会挑剔。”春归倒不发愁她自己:“阿娘也不用担心我,彬哥哥/日后若取了功名,自然也会接济女儿,再者女儿还有一手好女红,又懂得稼穑之事,总有法子可想。”
就算一文钱嫁妆没有,两手空空嫁去夫家,夫家好歹是首辅门第,总不会让她缺衣少食……应该不会的吧?
果然,还没出嫁呢,体贴周道的未来婆母就给她送来两个可以差遣使唤的人手,虽说春归不能当真依靠她们,却也领会了沈夫人的好意。
又一观察,那名唤作文喜的婢女也还罢了,手脚麻利能言善道是优长,终归少了几分气势果决,可另外一位郭妈妈,真了不得,入住的第二天,宗家无论主人还是仆妇,男女老少都晓得了她家女儿现下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在赵府都是极有体面的人物,是以她挑剔着丧仪的缺漏,送给春归的用度,上至顾老太太下至仆妇奴婢全都不敢异议,轻而易举便反客为主了,往常在宗家也算横行的刘嬷嬷,在郭妈妈面前气都不敢喘大一声儿,真是高低立见。
偏这位郭妈妈,人前人后还对春归毕恭毕敬,这情况被包括兴老太太一众女眷看在眼里,越发笃定了春归前途不可限量,要不是正为李氏举丧,伯母婶娘们怕是要围着春归不停追捧,拉了她去自家吃酒席。
刘氏这两日,恨不得避着春归千里之外,哪里还敢半点挑衅,可春归偏不放过她,有日专程问了刘氏去向,婉拒了郭妈妈和文喜跟随,如愿制造了一次邂逅。
“嬷嬷的孙儿,已经好转了吧?”春归明亮的眼睛里盛满笑意。
可惜刘氏感觉到的只有阴风阵阵:“你想干什么?!”
“我什么都不用干。”笑意几乎要溢出,那声气儿也格外柔和:“但怎么办呢?嬷嬷仿佛逃不过天谴了,很快很快,地下的冤魂就要找嬷嬷讨债,也亏得嬷嬷……”
春归瞄了一眼刘氏发髻上,那支舍不得摘下的白玉钗:“还敢戴着它招摇过市呢。”
就是这样三两句话,又似乎语焉不详,春归便扬长而去,留下刘氏在五月的太阳底散发凉气。
这一日还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是当顾华曲的亲生父母听说族老商议决定,要再替顾济沧及李氏过继顾华彬为嗣子后,他们可顾不得畏惧了,直接闹来了宗家,夫妻两分工合作,一个堵住顾长荣讨说法,一个坐在老太太面前哭鼻子,中心思想就一个,顾华彬成了嗣子,他们的华曲回来要怎么办,该由谁继承顾济沧留下的那处宅子。
顾老太太气得像要炸膛的红衣大炮,身体四周都发散着火药味,轰轰直吼:“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那好儿子,败光了长宁一房家业,又惧追/债一走了之,宗家也不会落下这大不是!他哪里尽到了嗣子的责任,他若是现在就能回来替李氏捧灵,为李氏披麻带孝,我就承认他还是济沧的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