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便落满了南山(29)
一步一步走上雅阁,晋秋停在珠帘外,心里蓦地念起这句话。她本来睥睨一切的双眼这会儿却垂了下来,盯着脚上那双鞋,不甘心地说:“真是叫人不痛快啊!”
覃一沣手指点在扶手上,传出阵阵声响:“哦?”
晋秋呵呵地笑:“覃一沣,你不会一直赢的。”她靠近他,纤柔的手指点在他的胸口,轻轻一推,声音喑哑,“有一天,你会输,然后死在我的刀下。”
2.
孟珒修回阁楼找到晋秋时,晋秋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人瘫坐着,手里还抓着一杯香槟。
他轻轻地摇她,听见她嘴里喃喃着什么,凑近一点,便听见她正谩骂着晋诚那小子见色忘义,追宋家小姐去了。
“晋秋。”他在她身边坐下,低声喊她。
没想到醉倒的人含糊地应了一声。
“回家了。”他起身,衣角却被人抓着。
“你送我回去吗?”她双颊染着绯红,问他。
“是。”
“那分别的时候,你会给我一个吻吗?”西洋电影里,男女主人公分别的时候都会互赠一吻。
国外称这样是礼节,孟珒修留洋回来,不会不懂吧?
即使走起路来跌跌撞撞,可是晋秋觉得脑子里异常清醒,所以等孟珒修送她回了缺月坞转身离开的时候,她揪着他的衣角不让走。
她可怜巴巴地瞧着他,指着自己的额头:“这里!”
孟珒修以为的玩笑话,她却当真得不能再当真,这下他就有些为难了。
他叹气哄着:“乖,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头才不疼。”
这下出乎他的意料,晋秋没有继续纠缠,松开手,傻傻笑着,朝他挥手,然后自己躺进椅子里呼呼大睡。
她大概是真的醉了。孟珒修合上门前想。
房间里没有灯,老式的窗户拿纸糊着,窗外的月光倾洒进屋里,照亮了半个屋子。
在听见车子启动的声音后,紧闭着的双眼慢慢睁开,晋秋悠悠起身,给自己斟了杯茶醒酒,然后缓缓坐在了地上,茶杯被她扔在了一边。
她不是在无理取闹,只是心中郁结。
覃一沣刚刚往她的心窝子捅了一刀,已经伤得她心中滴血。而就在刚刚,她出门去寻孟珒修时,瞧见在宴会厅外,宋时澜拉着他跟宋采芸的手握在一起,他没有挣开。
孟家和宋家是何等关系,也许孟珒修是为了顾全大局罢。她想。
可她突然又想,为什么呢?
为什么刚刚她在某一个瞬间,瞧见了孟珒修眼里的嫌恶呢?
第二日,孟珒修在学室里收到一封信件,没有寄件人,收件人一栏只署着他的名字。
他拆开来,里面是几幅小画。
第一幅,是一个小女孩跟房间里的小男孩在说话,天上猩红一片,一场大火就要来了;第二幅,是在港口边上,女孩等回了男孩,男孩送给她一朵娇艳的花;第三幅,娇艳的花吹散到风里,男孩跟女孩背对着背往不同的两条路走去。
三幅画,就将他和晋秋这几年草草讲完,将他们这段本就是试一试的感情一笔划开。
孟珒修心口沉闷,一口浊气堵在喉口上不来下不去。他的手捏成拳头在胸口狠狠拍了几下才缓过劲来,哈哈笑着。
那天晚饭之后,孟曼新偷偷跑进覃一沣的书房里,而后将一本书盖在小脸上,死活不愿意出去。
“我不想看见哥哥,他今天太可怕了。”人站在书桌边上,书被她抱在胸前。
孟曼新继续说:“你不知道,他今天上课的时候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把顾罗安骂得狗血淋头,就因为在上课的时候顾罗安说要支持警察厅把流窜的土匪通通关押。两人在课堂上争论了许久,最后顾罗安被他赶出了课堂。”
孟曼新蹲下身,两手支在覃一沣的腿上,不解地问:“沣哥哥,我不明白,当年哥哥被土匪绑架,是你把他救回来的。可是为什么他平日里对你总是不咸不淡,却对那么穷凶极恶的土匪这么袒护?”覃一沣将她扶了起来,将一张白净的宣纸摊开来,研好墨,下笔。
“细枝末节没有谁比他自己更清楚,我救他,也从未想过要他报我恩情。”
笔停,纸上写着——百折千回。
孟曼新不懂,又哭诉了两句,见覃一沣答她甚少,她便知趣离开。
房门被扣上,覃一沣瞧见纸上的四个字,有片刻的失神。
门被敲响,刘克在门外说:“老爷请您过去。”
“这就来。”覃一沣将纸揉成团,丢进抽屉,理好长衫,出门。
孟炳华站在窗边,嘴里叼着烟斗,这两日烟抽得厉害,咳嗽也多。
“父亲多照顾着身子。”覃一沣恭敬地说。
孟炳华熄灭烟斗,转身说:“曼新去找过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