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22)

作者:叫我糯米九

薛宁听了这话果真顿住动作,因神智并不清醒,他面上露出几分茫然,迷迷糊糊地问:“病了,血不能用了是吗?”

梁景浑身一僵,张着嘴半天没能发出声音。

他却当了真,不再挣扎,垂下眼睛静静看阿依娜将止血散洒在那道狰狞的伤口上,疼痛使得伤痕旁的皮肉本能发颤,而他仿佛在看长在别人身上的伤口般,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混沌黯然的眼底甚至划过一丝厌恶。

伤口包好后,梁景小心替他把袖子放下来,忍不住向阿依娜哀求:“这个月的血能不能过几日取,让他先把病养好。”

即使是要他的血,他也已经给了啊,他也是人,怎么能只把他当作给逾明哥哥救命的药引呢?那种再痛再难受再委屈都无所谓,只要留口气活着就行的药引。

自始至终不发一言的阿依娜深深看了她一眼,低头不忍道:“小景,他记差了,其实昨日,我已经替他取过药引了。”

所以才会流不出血,因为他割开的是昨日上完药止过血的伤口,筋脉都有些瘪下去了。

梁景愣住,惊愕的看向怀里因为失血过多面色灰败冷汗涔涔的人,一颗心被死死捏烂了似的疼。

这是她第一回 ,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在为薛宁而难过。

薛宁病得久了,常有散去意识的时候,找回来也快。

以往他蛊虫发作,昏倒在地上能躺一夜,没人发现,撑过去便罢了,并不当回事。他这个人浑身上下尽是毛病,独一个长处,命硬,轻易死不去。

待梁景跟着阿依娜跑前跑后把药端回来,他已经半倚在床上翻账本了,身上没力气就不下地,太冷就盖着被子,倒不为难自己。

听见响动,他把手中账本一合搁在枕旁,抬起头对着踏进屋子的小姑娘笑,嘴角轻抿,眉眼弯弯,面颊浮层因高热而烧出的红晕,而散下的长发乌稠一般,掩不住秀丽出挑的五官,活像只山野间作怪成精的野狐狸。

梁景被笑红了脸,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把药碗摔出去。

野狐狸笑得愈发灿烂,等逗弄够了,慢吞吞终于开口,只是嗓音嘶哑粗砾实在不够好听,话也轻佻:“我就说蓁蓁心里有我,怎么还不肯承认呢?”

这下梁景的两只耳朵尖也红透了。

她并无反驳,反而快步行至他面前,一只手端着药,腾出另一只手俯下身去探他的额头,烫得更厉害了,又在强撑。

“伤口还疼不疼?”她的视线移到他微微颤抖的手腕。

病糊涂了在割过的血口子上再划一道,傻得离谱,但哪能不疼?整只手没废已然是上天眷顾。

薛宁神情一怔,将那只可笑的手腕向后藏了藏,氤氲着雾气的眼底爬满殷红血丝,他稍歪了歪头,藏去其中一闪即逝的难堪与自厌,笑着打趣:“蓁蓁若亲我一下,就不疼了……”

话未说完,神色郑重的小姑娘忽然凑近,在他愣怔的目光中,垂下眉梢。紧接着温软的唇正正落在他的嘴角,亲昵似撒娇的啄了一下,像只认主的小雀,认真地看着他问:“这样,还疼么?”声音又轻又小,怯生生的小雀甜软乖巧。

这情景,好比大旱三年,老天却毫无预兆开了眼,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浇得淋漓透彻。

薛宁不甚清明的瞳仁儿剧烈颤了一下,浑身僵住,面上烧出的血色迅速褪去变得煞白,苍白干裂的嘴唇不断嗫嚅着半天没能说出话,受伤的那只手腕抖得更加厉害,疼出了一身冷汗。

梁景挫败地皱起眉头:“怎么疼得那么厉害,”她端起药,舀一勺吹凉了递到他唇边,“有些苦,不过阿依娜姐姐说,对止痛很有好处。”

薛宁神情逐渐变得莫测,他任梁景将一碗药都给他喂下去,又奖励小孩子般不知从哪里摸出颗蜜饯塞到他嘴里。

“你病中不宜吃甜食,所以只能吃一颗,不然嘴里太苦了。”小姑娘煞有其事地哄道。

薛宁含着蜜饯,咬碎了咽下去,笑意收敛,望着她定定道:“我不是他。”

梁景正回身替他绞热水里的帕子,没听清,只是见他面色不虞,当他病里身体不舒坦,并不作回事,要拿帕子替他擦拭额上的冷汗。

他恼怒地躲过,因药里加了安神的成分,倦意上来,眼睛都快睁不开,仍气狠狠推开她的手,“我不是他!”说完就是阵止不住的呛咳,胸口剧烈起伏,发出拉风箱般的嗬嗬声。

梁景吓得赶忙扶着他顺背,“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薛宁,不是别人,我没把你当别人。”

不断推拒的人闻言,剧烈颤抖着,骤然被抽去力气,垂目不再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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