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在湖中的大少爷(30)

作者:小狐濡尾

轻叩两声,不闻人语。深衣径直推门而入,但见他一身雪白里衣端趺坐在床上,撩起眼皮来不冷不热地望了她一眼。

这一眼望得深衣颇是尴尬。

顶住那森森眼神带来的压力,深衣把粥碗搁在他床头,手中两柄干净勺子示意给他看,一柄放在他那边,另一柄探到粥底舀了一勺,喂到自己嘴里吞了。

娘的,这辈子除了小时候生病,就没喝过白粥。这简直是对她舌头的侮辱。

“看清楚啦,这粥没毒。我要害你,可不稀罕用这种下作法子。”

拿眼风儿瞟瞟陌少,仍是一副不冷不热的臭屁表情。

这人傲气呢,就算愿意吃,肯定也不会当着她面吃。

她大人不记小人过,就给他一个台阶下吧。

退出陌少的房间,深衣想起什么来,又扒着门框探过头去:

“喂,你不吃就放那儿,别再摔啦。再摔就只剩一个碗了!”

后面几日,两人相见无言,相安无事。

肉早早地吃完了,深衣嘴里淡出鸟儿来,扑棱着翅膀在她眼前乱飞。若非双手还未全好,撑篙不得力,她早就出逃了。

一日不见肉,如隔三秋。

她能在湖心苑存活下来,全凭强大的精神力量。

张子山告诉了她关于一刹海的传说。

这个故事还得从头说起。

靖国府所在,原本是先鼎治帝在位时,逆相韩奉的府邸。

韩奉时任左相,乃开国重臣,欺上瞒下,一手遮天。

开国女帝早知其野心,有意借此机会锻炼新帝。故而早早退隐,传位于年纪轻轻的太子,即鼎治帝。

鼎治帝初时但隐忍不发,作出一副沉溺于新后美色和犬马之戏的庸君姿态,暗中蓄积势力。自他幼年起紧随左右的九名侍读生,虽然年少,却个个出身名门,文韬武略样样不凡,成为其左膀右臂。

韩奉自然是看不起年轻的天子和他身边的那群“纨绔”少年。见鼎治帝一味退让,愈发胆大妄为,竟勾结北齐、扶桑等番国,豢养家兵,意图谋反篡位。他在府后花园中挖出一个巨大兵器库,藏匿兵刃和火药。

等到时机成熟,韩奉以“府生醴泉,乃天降祥瑞”为由,盛情邀请鼎治帝入府观泉。鼎治帝欣然赴会,只带了时年十四的第九名侍读生括羽。

括羽乃是女帝从南越带回来的一名孤子,入宫资历尚浅,名不见经传。

这让韩奉终于卸下最后的心防。

只是他哪料鼎治帝心机深沉,天罗地网已然布下,连诛十族的伐罪诏已然静静躺在上书房。

谁请谁入瓮,未必可知。

那一战直打得昏天暗地,血流成河。

括羽一击惊天,狙杀韩奉,如潮叛军中护得天子周全。天子亲军压府而至,将韩奉数万叛兵尽数剿杀于高墙之内,毫不容情。

煊赫一时的丞相府邸,一夕之间成为万尸坟墓,从此数年荒废成鬼丘,夜夜可闻凄恻哭号。

这一段故事虽然听张子山讲来惊心动魄,深衣慨叹之余,激动得差点痛哭流涕。

这不仅是段风云政变史,更是她爹的出道史啊!

她长这么大,竟然从没听爹娘提及过!

若不是听过莫七伯叫他爹括羽,她断不会想到她的亲亲宝贝好爹爹,原来真不仅仅是个船队首领那么简单。

她之前知道莫七伯是天朝的靖国公,却不知道何为靖国公。直到来到靖国府门前,见到那霸气无伦的石狮子、连绵不绝的恢弘楼宇,才隐隐意识到国公是怎样金光闪闪的爵位。

这靖国府,比琉球国王的皇宫还要气派许多哪。

她一直不明白她爹怎么会有那么多个异姓兄长,还个个都是天朝的大人物,感情他们就是鼎治帝身边那九个侍读生。

可是她爹既然曾经是皇帝亲信,后来怎么离开了天朝,她就不得而知了,有心问张子山,却又担心露出马脚。不过她爹爹的故事至今都还在天朝流传,她这个做女儿的,自然与有荣焉。心中对爹爹的崇拜和迷恋,唰唰唰再度暴涨。

然而事情并没有随着全歼韩府叛军而终结。

民间逐渐开始流传,当年扶桑国使来朝,秘携九炼忍刀万余柄,暗度陈仓献给韩奉。

后来韩奉垮台,一切兵器火药全被朝廷收缴。可是最终的清单上,忍刀仅录得四千余,还有六千不知所踪。

扶桑忍刀,源于中土盛唐时期的唐刀。

剑乃君子,刀为杀器。

中原武道秉承儒家仁义,渐渐尊剑而抑刀。

而扶桑武士道崛起,戮杀无情,炼刀之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忍刀成为天下最利之兵。

天朝禁武令颁发之后,物以稀为贵,那六千忍刀更是成为无数人一心想要得到的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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