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有了(42)
沈轻言与我青梅竹马不假,但为何这表白之言不偏不倚就在我对宁恒生了不舍之感后出现呢?我对沈轻言的感情亦是不假,我这些年来的倾慕之情皆是在倾注沈轻言身上。倘若能和沈轻言过一辈子,我是乐意的。
沈轻言是坦荡荡的君子,我怀疑我自己也不能怀疑他。是以,我不愿再多想。
至于宁恒——
沈轻言说的对,宁恒是皇帝的人,我对谁不舍也不能对不舍,我还是早些同皇帝摆明,让他快快把他心尖尖上的人领走,摆在我这,委实危险得很。
宁恒也说喜欢我,但我同他终究是立场不一样的人,我不能对沈轻言狠心,是以唯有对宁恒狠心了。
我酝酿了几日,而这几日里对宁恒是能避则避,不能避则视而不见。雁儿同我悄悄地说:“太后,木头将军昨日问我,他是不是做了什么惹了您生气。”
“你怎么答他的?”
雁儿挠挠头,答道:“我说……太后这几日葵水将至,心情不好是正常的。”
我险些就将口里的茶水喷了出来,我问:“他脸红了没?”按照平日里宁恒脸红的频率,遇着此种话,定会脸红得可以滴血。
雁儿摇头,她的眼珠子忽地转了转,她神秘兮兮地凑到我耳边,小声道:“太后,我发现了件很有趣的事情。”
“嗯?”
“木头将军似乎只会在太后您面前脸红,上回我瞧见常宁公主戏弄木头将军,他也只是一本正经地回着公主的话。”顿了顿,雁儿重重地点了点头,“太后,我觉得木头将军肯定是深深地喜欢你,不然为何他只在你面前脸红呢?”
经雁儿这么说来,宁恒似乎真的只有在我面前才会脸红。宁恒是个有趣的人,只可惜和我立场不一样,我淡道:“雁儿,以后莫要再说这些话了。”
雁儿一愣。
我又重复了一遍,神色多了几分凌厉,“听到了没有?”
雁儿怯怯地看了看我,低头应了一声。
我这几日酝酿下来的结果是我不能主动和皇帝提出这要求,要想把宁恒赶出我的福宫,只有两条路子,一是皇帝主动要走宁恒,二是宁恒去同皇帝说他自己要走。
第一条路子不大可能,唯有第二条路子我好掌控些。
晚上用膳时,宁恒坐在我身侧,我几经酝酿,可每回话儿到了嘴边,一瞧见宁恒的眼睛,我便想起那日他为剔鱼骨的温柔。那话便如同鱼刺一般在我喉咙里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最终还是宁恒停筷,抬头望着我,用沉稳的声音道:“太后可是有话要同致远说?”
我果真真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我对沈轻言狠不下心,对宁恒似乎也做不到想象中的无动于衷。我啪的一声搁下筷子,恶声恶气地道:“没有。”我起身,“雁儿,扶哀家回寝宫。”
回到寝宫后,雁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方低垂下头来。如今的我也不知是不是如雁儿所说的那般,葵水将至心情浮躁,我看什么都不顺眼极了。
这心情浮躁持续到三更,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睁眼时脑子里是沈轻言在说要娶我为妻,闭眼时脑子里是宁恒在说喜欢我。最后我腾地从床榻上蹦了起来,走到桌前,倒了杯碧螺春,连着喝了好几口。此时正值半夜,万籁寂静,偶尔可听夜风呼呼而过。
既是睡不下,我便起了出去走走的念头。我趿了双鹿皮小靴,披上了罩衫,避开了睡在外阁的如歌和如画,悄悄地出了去。
夜空星光璀璨,繁星点点,看得我心头舒畅了不少。宫里有不少侍卫在巡逻,我避开了那些侍卫,挑了条偏僻的小径,一路蜿蜒而上。小径的尽头是一片黑漆漆的林子,这林子里有一条小河,名为清河,从宫外延伸进来的,河水清澈见底,潺潺作响,时常能见着小鱼儿在里头欢快地嬉戏。
我踮起脚尖,取下挂在树梢上的描了牡丹的宫灯,便走进了林子里。刚走几步,忽有尖锐之声在林中乍然响起。我忍不住皱眉,紧接着又是数道不成曲调的笛音,委实难听得让人恨不得扔茶壶。
本来我心情就是不顺了,半夜出来也不过是想寻个舒心,却未料到遇着了不知是哪个宫人半夜出来练笛。我提着宫灯往林子深处走去,我对沈轻言狠不下心,对宁恒不能无动于衷,那我唯好把气撒在这个运气不好的宫人身上。
我加快了脚步,乱七八糟的笛音离我越来越近。终于,不远处一道黑影晃动,我定睛看了看,宽肩翘臀,身材修长,倘若不是这糟糕的笛音,此情此景亦能称得上是一幅绝佳的画。
只不过,这背影也忒熟悉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