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小茉莉(出书版)+番外(77)
那地方是家高档咖啡厅,人不多,一进门,贺冲便看见了坐在窗边的周思培。他正悠闲地翻着杂志,喝着咖啡。
贺冲径直走过去,打了声招呼。周思培平淡地应了一声,把财经杂志合上,喊来了服务员。贺冲没什么心思喝东西,扫了一眼菜单,随意地点了一杯美式咖啡。
周思培今天当然不是约贺冲出来喝咖啡的,他开门见山道:“我听说你最近遇到了一些困难。
贺冲以为周思培是要跟他聊一聊周茉的事,预想的对话没有发生,他不由得愣了。
“周家与孙家有往来,我能助你一臂之力。”
贺冲大概明白了周思培的来意,笑了笑,反问道:”条件是让出别墅和墓地?”
“并且以后永远不许跟我女儿来往,”周思培补充道,“显然你自己也清楚我的意思,我也就不得拐弯抹角了,你最好考虑考虑。”
“周先生,我若想借你们周家的东风,早就主动联系你了。
周思培蹙眉:“冥顽不灵。”
贺冲的神情很平淡:“我这人是有名的不识好歹。条件我早就说过了,只要顾家松口,六千万我拱手奉上。”
你最好掂量一下孙家在西城的影响力和你自己的能力,你这是在以卵击石。”
贺冲笑了笑,并不打算与周思培多做争辩。有人一生坦途搅弄风云,有人命途多外进舛进退维艰,但后者即便轻贱如蝼蚁,也有不能舍弃的坚持。
“周先生,退一万步说,别墅和墓地我都可以不要,但周茉我决不会放弃。
周思培冷哼了一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似不欲再与贺冲多谈,拿上账单,拂袖而去。
服装厂的境况没有好转,反而愈来愈糟。
这是三年来,贺冲第一次认真审视服装的整个厂区。
天下着雨,那暗淡的云自天际一直堆到远处树林的顶上。每到春天,雨总是无止无休,像个被伤透了心的十六岁女孩,一场接一场地哭,把一点点忧郁渲染得声势浩大。
贺冲没打伞,沿着厂房外围缓慢地走,他身上的风衣被雨淋湿了,湿答答地往下垂。他手里捏着一支烟,一口都没抽,任由它一路扑簌簌地落着烟灰。
他还记得三年前夙兴夜寐、到处奔忙的日子,他把当时承接汽车改装设计方案一整年攒下的钱全都砸进了服装厂,当服装厂的机器第一次运转起来的时候,他跟舅舅喝了一夜的酒,喝得酩酊大醉。
三年来,他的日子过得很安稳,他不再是当年那个执意从军的愣头青,也不再是那个快意生死的赛车手了。他变得与平常人没什么两样,只希望舅舅和一飞能够过上好日子。在今年,他这个庸常的愿望之中又多了一人。
他从未想过,自己在二十九岁热血耗尽之时,还会再次体验穷途末路的滋味。
雨雾之中出现了一个人,是从屋里出来的贺一飞。他也没撑伞,冲贺冲大喊:“哥!吃饭了!
贺冲应了一声,蹲在墙根,把烟抽完,慢慢地往回走。
属里饭菜已经端上桌了,小桌子上还放了一瓶白清。
贺正奎催贺冲把湿衣服换了,自己往杯中斟酒,酒香四溢,他自己没忍住先咂了一小口,叹道:“不错!”
三人围着煤炭炉子坐下,边喝酒边吃菜。
酒过三巡,三人喝得晕晕乎乎的,开始往外倒掏心窝的话。
先说话的是贺正奎:“服装厂倒闭就倒闭了,咱们勤劳致富,另找个事儿做,一样能活得下去。我知道你是想让舅舅过上好日子,但你千万别钻牛角尖。
贺一飞附和:“我有手有脚的,做什么都饿不着。
贺冲笑了笑:“麻烦是我引来的,肯定得让我来解决。你们放心,我已经有办法了。
贺正奎道:“你有什么办法,把我妹妹留给你的别墅抵押了就是你的办法。
贺冲提起酒瓶,给自己的酒杯斟满,他晃了晃杯子,喝了一口,笑着说:“逝者已矣,生者事大,我做不到面面俱到,只能保全应该保全的人。”
贺正奎伸手盖住他的杯子:“贺冲,你听舅舅的话,那两套别墅你别动。真动了,以后顾家怕是要找你一辈子麻烦。咱们也不是不能过苦日子的人,再说现在就算把厂子关了,还能比以前更差吗?你得罪了那什么'西城四少’也没关系,西城混不下去,还有南城和东城!
贺一飞也连声附和:“没错,哥,那别墅就是个烫手山芋,你可千万别动。
贺冲心意已决。
他想成全贺宓的遗愿,想保全舅舅的厂子,想自己的事业能蒸蒸日上,还想与周茉修成正果。
可天底下哪有这样美满的事,人注定得牺牲一些,才能成全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