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呸(116)
这得是多要紧的事?这么晚且还下着大雪,连宫规都顾不得了。何况他今日还耽搁了时辰,不知会不会因此延误太多。
我在雪地里站了会儿,等到外面彻底悄无声息了,这才回过神来,惊觉鞋子全湿了。我握着信封匆匆往回走,寒风直往走廊里灌,让人忍不住打寒颤。再回到原先吃饭的屋子,连翘才刚刚吃完。我将信封塞进怀里,站到炭盆前烤了会儿火。
连翘倏地站起来:“瞧瞧你这发抖的样子,在外头站了多久啊?姐夫不会真回来了吧?”
我打了个寒颤,点点头,指了指南面:“这会儿往宫里头去了。”
“这么晚进宫?!”连翘显然也惊了一惊,“也太……”她略怔,随即又道:“你们家小孩儿丢了的事情同他说了么?”
我摇了摇头。
“也好,他知道了也帮不上忙,要跟你一样瞎着急就完了。”她蹙蹙眉,“可是你们家那老太太,到底为什么不肯让他俩合墓啊?按说不应该啊……就算是风水相冲或者犯忌讳,也不是不能解啊。”
我思忖片刻,慢慢道:“表面上是说请了阴阳先生看过,葬在一起不合适。但想必老夫人心里不是这么想的,阴阳先生这事儿恐怕也是个幌子。赵偱的意思是,先拆了这个假幌子,至于老夫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再议。”
连翘暗自琢磨着,良久才道:“陶里和老夫人的关系……好么?”
我想想:“我进府的时候,陶里早带着阿彰出去了。不过应当也不会差,毕竟她是长媳,且赵家素来和睦,赵怀宁对她也非常好。”
连翘半眯了眼:“我看未必,有时候表象能骗死人。陶家在京中无甚势力,朝政上亦牵连甚少,按说以赵家的门槛儿,她未必能稳坐正房的位置这么些年。陶里又是个心高气傲的,定然也容不下府里有什么偏房侍妾,若是赵怀宁极力袒护她的同时,逆了自己母亲的意思,那……就不好说了。”她轻挑挑眉:“婆媳婆媳,媳妇自然要低一等的,若自家儿子不听自己的话,反倒一味顺着媳妇儿,换做你高兴得起来吗?”
“可老夫人的为人……”连我娘亲那么刻薄的人都觉得老夫人不是度量小的人,她又怎会……
“别傻了,人哪有这么简单。就拿你自个儿来说,出了沅沅那件事,她待你还同以前一样吗?娘写信给我的时候,说当时你差点为此丢了命,躺在病榻上才刚刚醒过来,赵老夫人都不顾你受不受得住,便立即让医官过来告诉你孩子没了,据说连孩子的面都不让你见。依我看,她绝非心软之辈。偌大将军府的女主人,夫君在外那么多年,怎可能是软弱性子?”她语速极快,却突然慢下来,“话虽这样说,但毕竟嫁到人家来了,又是另一回事。何况她又是长辈,该到的礼数,该给的面子,都必须做足了才行。”
“你别说了。”我低声打住她,“你今天也在外跑了一天,早点去睡吧,天更冷了,柜子里面有被子,你多盖一条。”
我说完便走了,过了会儿我再回头,那屋的灯已经暗了。我去要了些热水,将湿透了的鞋子和足袋脱了下来。冻得已经快要麻木的脚方伸进热水里,便立即传来一阵刺痛。我轻咬了咬牙,案桌上的烛火跳了跳,影子也随之晃了晃。
这么冷的天,不知道阿彰在哪里,也不知道赵偱是否已安然到了宫里,更不知他何时才能回来。
我太没用,不知是人生阅历太少,还是本来就没有这个能耐。以前总感喟每个人与生俱来的局限,如今想想,也并非无病呻吟。我确实察觉到无力,唯一还有的,只是希望而已。
我不是最擅长抱着巨大的希望,然后等它一点点碎掉吗?那这次,就不给自己留后路,不去想它是否会破灭掉。
不管怎样,都要尽一尽人事。
我拿过旁边搭着的干手巾,将脚擦干,钻进被子里的时候还是觉得冷。这一夜根本睡不着,我一整夜翻来覆去,脑子里乱糟糟的,好不容易等到窗外微亮,便立即爬起来,梳洗完便往伙房去。
伙房的厨子正在准备早饭,一个小丫头方要将早饭送到老夫人房里去,便被我拦了下来。
我拎着食盒往老夫人的住处走,连走廊里都是积雪。今早门口倒没有昨日那个小丫鬟站外头看着了,我还正庆幸,以为老夫人消气了,结果我刚要敲门,里头便立刻有人拉开了门。
——还是那个小丫头。
我不落痕迹地皱了皱眉头,淡淡道:“给老夫人送早饭,也不让进么?”
那小丫头一伸手:“老夫人不想见旁人,食盒给我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