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余得许多情(70)
三人齐心合力,把厅堂重新收拾出来了,钱母身上有伤,又累又疼,进屋躺着去了,不再管她们。
阿绣和钱亚萍把碎碗装在竹篮里,拿出去丢掉。
月光照在狭长的弄堂里,小路上寂静无人,两个人并排走着,谁也没说话。
阿绣几次欲言又止。
终于还是钱亚萍先开口,她烦恼的问:“你说我脸上的红肿这几天能不能消?脖子上的还好说,可以系一条丝巾,我看七小姐这样系过,可是脸上的怎么办?”
阿绣担忧的问:“你还要去礼拜六的舞会吗?你的伤看着有些严重,不然还是好好休养......”
钱亚萍冷声打断了她的话:“我必须去!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非去不可!”
她停下脚步,转过头质问阿绣:“你不希望我去?你是不是怕我跟你争宠?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阿绣从来没见过钱亚萍这么可怕的表情,她又委屈又着急,连声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哪里有瞧不起你?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钱亚萍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我有那样一个家,那样一个烂赌鬼的父亲......”
阿绣扔下竹篮,牵起她的手,坦诚道:“我是孤儿,我爹娘很早就死了,我姨姨把我养大,她扔下我和人私奔了,我差一点被嫁给一个吃喝嫖赌抽的窝囊废,我...我这次数学测验又没有合格,你会不会也瞧不起我?”
钱亚萍甩开她的手,愤怒道:“可你的国文和外语都是优秀!”
两个小姑娘互相盯着,彼此僵持了一会儿,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钱亚萍伸指头戳了戳阿绣的小脑袋:“笨阿绣,数学笨蛋!”
阿绣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我家里好像有一种消肿的药酒,特别特别的好使,明天我带给你好不好?”
丁妈泡的药酒,据说是祖传的方子,千金不换!
“真的吗?”钱亚萍兴高了起来:“好阿绣,明天你一定要记得带来,不然我真的要戴着化装舞会的羽毛面具跳舞了!”
“一定不忘!”
女孩子的吵架啊,总是和好得这样快,就像是天上挂得这轮月亮,一会儿圆了,一会儿又缺了,yīn晴不定,捉摸不透。
两个人重归于好,亲亲密密的挎在一起,在弄堂里的小路上越走越远。
第32章
萧老太爷葬礼,府上日日唱大戏,天天流水席,直到七七四十九天过了烧七。
萧府众人请了族中辈分最高的八叔公主持分家,里里外外,查账对账,城外的田地,天津的宅子,老爷子的古董,老太太的首饰,几房老老少少吵的不可开jiāo。
除大老爷在府衙当差外,余下兄弟几个都是游手好闲不成器的。其实大老爷也没qiáng多少,可谓老大愚孝子,老二败家子,老三làngdàng子,老四不肖子,端得是家门不幸。
萧子显死后,这一房就剩下了个萧珏。本来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摇身一变就成了人争人抢的香饽饽。毕竟谁抚养这个孩子,谁就意味着能接手四房的财产。
那日萧瑜没有到场,霍锦宁去了,她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法子,总之,他从那些个如láng似虎的叔伯婶娘嘴下硬生生抢下了这块肥肉。
他从萧府带走了萧珏,连带萧府小少爷该得的那份。
只能说,霍家二少虽初涉商场,这份锱铢必较的jian商本事却浑然天成。
隔天有人闹到了萧瑜那边,yīn阳怪气,冷嘲热讽,也被她一番话呛了回去:
“婶娘在祖父跟前伺候这么些年不容易,克扣我嫁妆填了公账的亏空,我不计较,我那份遗产不要已经是孝敬您了。外嫁女不能分家产?婶娘说笑,时代不同了,三年前霍家七小姐在上海打赢了民国头一起外嫁女遗产继承案,婶娘是觉得我请不起她那原班人马的律师团?”
霍锦宁回了上海,萧瑜将萧珏和金环接到了燕子胡同,本就不大的院落变得不那样宽敞了,萧瑜琢磨着再置办一套大些的房子。
“本来我买这院子是为了躲清静,现在却越来越热闹了。”萧瑜摇头叹气。
梁瑾轻笑:“我倒觉得热闹挺好,萧珏蹦蹦跳跳的,院子里也有活力不少,真像是……”
真像是一家人似的。
萧瑜看了他一眼,没接茬。
她不知道萧珏是如何看待梁瑾的,她不曾解释,他也不问,只老老实实的叫他梁瑾哥哥,两人相处的居然还融洽。
“真没想到你挺喜欢小孩子。”
“嗯,以前也没想到,但萧珏聪明懂事,许多时候不像孩子,倒像个大人。”梁瑾叹了口气。
萧瑜不置可否,左右她是不喜欢小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