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余得许多情(26)
萧瑜轻笑了一声,她算是明白这女人平白无故的示好是为什么了,她在萧府无依无靠,连个娘家也没有,斗不过那些个心狠手辣的人jīng,病急乱投医到她这里来了。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愿意多一个庶出的弟妹?萧子显的骨肉与我何gān?”
她直言父亲名讳,让小月娥一愣,但她很快回过神来,幽幽道:
“因为,二小姐......曾是月娥的恩客,还望您能念几分旧情。”
萧瑜差点被她这句话呛到,瞪了她一眼。
小月娥嫣然一笑,得逞一般,继而正容道:
“这宅子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像这笼子里的八哥,将来终究要烂死在这里,我也一样。但二小姐,你不同,你会离开这里,你会展翅高飞,你会去到我想也想象不出的地方去。二小姐,你和我们全都不一样。”
不愧是chūn玉楼的红牌,善解人心到这种地步,她未必真的高瞻远瞩能看到萧瑜的未来,但她却真的知道萧瑜爱听什么。
“好,我让你安稳生下这个孩子,但有一点——”
萧瑜站起身子,抖了抖手中笼子,那八哥就不停的叫唤:
“月娥!月娥!”
“你以后别冲我这么笑,看着心烦。”
她受不了有人顶着这样一张神似沈月娘的面孔,做如此谄媚之态。
第12章
可是萧瑜料错了,小月娥一点也不怕她。这个女子除了身量容貌,性子半点也不似个温婉的江南女子。
“其实我娘是巴蜀人,后来辗转到扬州,遇见我爹,生了我。后来他们死了,我被二伯卖进青楼做小琵琶,还没等挂牌,遇上京城来人挑人,我就跟着来了京城。”
“为什么来京城?”
“京城达官贵人多,出头的机会也多。”她笑着说,“命既如此,总要自己给自己找出路。”
小月娥说这话时正吃着第二碗酸辣鱼片,辣得两颊通红,鼻尖冒汗。
府里新来了个川菜师傅,饭做得红艳艳的,萧瑜口味清淡,吃不惯,此时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很是不解,
“不过是疼麻了嘴巴,有什么吃头?”
小月娥不住的笑:“谁知道,可就是离不开。以前我娘亲每顿饭都无辣不欢,我也是,可后来在chūn玉楼里不让吃辣,怕有异味不雅,好久没吃得这么慡利了。”
“人家说酸儿辣女,你怀的莫不是龙凤胎?”
小月娥一愣,低头摸了摸凸起不小的肚子,温柔一笑:
“这也是有可能。”
“那也少吃点,这玩意伤嗓子。”
“不妨事,二小姐不知道,川妹子都是吃得越辣,嗓子越甜,我就是天天吃辣子,也能给你唱曲儿听。”
萧瑜嗤笑:“你那两把刷子,可别拿出来献丑了。”
小月娥也不恼,只不紧不慢说:
“知道二小姐爱听戏,我这点功夫还入不了二小姐眼,我也日日练着,可惜孤掌难鸣,没人与我对戏,起转承合,总是差些意思。”
“听你这意思,是还想让我从外面给你找个人对戏?”
“哪还用这么麻烦,这不是有现成白衣书生?”小月娥嫣然一笑,媚眼如丝,“二小姐可愿和我学一学唱这《牡丹亭》?”
萧瑜只觉得她异想天开:“你以为我是那只秃尾巴的八哥?”
自从那只八哥开口学了话,小月娥就对它格外喜欢,整日里逗弄着它,教它学舌,只是这八哥笨得很,至今也没学会第二句。
小月娥依旧乐此不疲,每天不是喂八哥,就是在萧瑜面前唱戏,一字一句,细嘴白牙,非要教会她不可。
弄得萧瑜不胜其烦,三天两头的出去躲清静。
“二小姐最喜欢《牡丹亭》哪一出?”
“自然是游园惊梦。”
“我却不同,我最喜欢《闺塾》,最爱那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觉得自己也跟杜丽娘似的,被这句话点通了。”
“那是《诗经》里的句子,借此抒情而已。”萧瑜失笑,“你哪里像杜丽娘,倒是像个丫头chūn香。”
也不知平日里在萧子显跟前伺候着,是不是也这么没轻没重。
“也成,赶明儿我要是生个女儿,小字就叫/chūn香怎么样?”
萧瑜揶揄,“怎么,不想生个儿子?”
人说母凭子贵,她是这院里唯一的姨娘,一旦生下儿子,地位就彻底牢固了。
“不想。”小月娥摇头,“我不想成为太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我希望我的孩子是个女儿,能平平安安的在这里长大,以后找个老实人家嫁了,一辈子安安稳稳。”
这是这年月,绝大多数女子的心愿。
萧瑜却是不置可否,将余生寄托在旁人身上,就已是难求安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