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余得许多情(259)
王维国表情冷淡疏离:“我与日本人没什么可谈的。”
艺伎丝毫不为所动,脸上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她慢条斯理的开口,从方才流利的日语变成了字正腔圆的中文:
“我的日本名字叫山本千代子,您也可以叫我的中文名字,显谊,爱新觉罗显谊。”
眼见众人脸色一变,阿绣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这位山本千代子小姐名震中日,她是前清格格,从小被送到日本贵族家中寄养,是伪满洲国傀儡皇帝的堂妹,是关东军控制东北的爪牙,是大日本帝国的间谍之花。
里昆爵士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就不打扰王先生和千代子的谈话了,告辞。”
里昆离开后,包厢内气氛一度僵持。
王维国面无表情,千代子施施然再次倒了一杯酒。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的只剩下清酒流进杯子的细碎声响。
“王先生不必惊慌,我不是来对先生不利的,相反,我是来帮助先生的。”
千代子笑道:“我对王先生仰慕许久了,当年先生随国联调查团亲赴新京,没能拜会先生是我的遗憾。今日冒昧将先生请到这里,实在是失礼了。”
“无妨,日本人素来有小礼无大义,昔日关东之行,鄙人早就深有体会。”
千代子脸色不变,只淡淡一笑:“坐在这里跟您说话的我,不是日本人,也不代表关东军的立场,香港此行是我个人行为,完全是为了先生您而已。”
“为我?”
“没错,自巴黎和会以来,先生的大名在国际上已是如雷贯耳,折冲樽俎,纵横捭阖,被誉为‘哥伦比亚大学最闪亮的星星’,您是唯一能彻底融入西方jīng英社会的顶级外jiāo家,堪称当今中国之最,断然不是其他那些学了几国语言,翻译出身的所谓外jiāo人士能媲美的。”
王维国不为所动:“溢美之词,言过其实。”
“可在我心中,先生确实名副其实。”
千代子微微一笑,尽展女性娇媚,她着实很会利用自己美貌的本钱。
话锋一转,她又道:“可是,以先生这样大才之人,却被效忠的政府暗中猜忌,落得今日地步,经受如此大的委屈,我实在为先生痛心疾首!”
欧阳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什么国府猜忌,你不要造谣生事!”
“我造谣生事?”千代子笑容乖张,“当今国府的外jiāo次长,与王先生在北洋共事时就素有嫌隙,时常公开谴责王先生的观点与建议,屡次出言诋毁,这件事不知究竟是真还是假?”
“你胡说——”
“欧阳。”
王维国轻声喝止了他,对千代子道:“千代子小姐,您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先生大才,国士无双,不该局限于小小的外jiāo代表一职,南京政府内部派系斗争,互相倾轧,断然不是先生能进展所长之地。倘若先生愿来满洲就职,千代子承诺必然能给先生最高礼遇。”
“哦?”王维国轻笑,“什么礼遇?”
“一切,”千代子微微倾身,大开的和服领口露出一片chūn光,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暗示,
“一切,你想要的。包括您身边的人,我们也会同样优待。”
她看向他身后的二人。
“不知道二位有没有兴趣呢?”
欧阳不屑一顾,阿绣却心中一紧,面上佯作镇定的微微一笑,将脸颊碎发捋到了耳后。
“我的态度,刚才对里昆爵士已经都说了。”
先生说过,外jiāo场合,即便输掉一切,也不能输掉风度。
千代子双眼一眯,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
“这很诱人。”王维国点头,却是缓慢而又坚定道:“可惜,我还没做好千夫所指,遗臭万年的打算。”
“先生果然一如既往的倔qiáng。”
千代子笑容一敛,坐直了身体,却也没有动怒,只慢慢的喝光了自己方才倒出的酒。
昔日,王维国随国联调查团远赴东北之时,也遭遇了同样的事情,威bī利诱,收买暗杀,彼时他的答案就是和今天是一样的。
“不过,我的承诺一直有效,希望先生回去能好好想一想,因为下一次,找上先生的人可能就不会像我这样客气了。”
回去的路上,欧阳忍不住问王维国:“先生,千代子这是挑拨离间之计。”
“既然你已知道是挑拨离间,为何还要上当?”
欧阳一噎,不再言语。
王维国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欧阳少有这样不稳妥的时候,他转头想唤阿绣,却发现她脸色苍白,一脸魂不守舍。
“阿绣,你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担心千代子接下来会对您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