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色袭人(11)
以禅点了点他鼻尖,笑道:“小jīng灵鬼,姑姑给你买别的好玩意儿好不好?”
恰巧有货郎担着担子过来,见他们这儿有小孩子,停下来摇着拨làng鼓叫卖:“草编蚂蚱——泥娃娃——”府里焕儿的玩物儿也不少,但市井小娃玩的这些玩意儿他还真没见过,小手指着这个也要,那个也要。
以禅给他买了泥娃娃、草编蜻蜓、木雕小推车,陪着焕儿玩了会儿,原以为他会忘记麻糖的事。岂料,卖麻糖的过来一叫卖,焕儿又闹着要吃。以禅便让紫线去买了几块,小孩子就是这样,越得不到的东西越惦记,然而麻糖不一定比府里的点心好吃。果然,焕儿尝了一块便不再要了,麻糖虽甜却粘牙,黏得连连吐口水。
以禅问他:“要不要再吃一块儿?”焕儿把头摇得像拨làng鼓:“再也不要了。”
以禅轻笑着取出绣花帕给他擦了嘴,又擦了擦他黏糊糊的小手:“爹娘不让吃的东西都是不适合焕儿的,以后可记住了?”
焕儿连连点头,以禅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一阵风来,chuī落樱花无数,以禅伸手去接,手中的绣帕被风chuī走了。她惊呼一声,就见绣帕飘飘悠悠,飞落在一位年轻男子脸上。
他伸手拿下绣帕,神色茫然地朝以禅望来。
四目相对。
以禅心中“咯噔”一下。
已是早chūn,那人却穿着厚厚的白狐毛裘衣,或许是太瘦的缘故,衣衫在他身上飘飘dàngdàng随风翩舞着。墨发高束,一张脸瘦得脱了相,皮肤是久不见日光的苍白,衬得一双眼睛又大又黑,他怔怔地凝望着以禅,双目中是无限的迷惘,好似在追忆什么,忽然,他仿佛记起了什么,双目瞬间灼然发光。
“谢姑娘,是谢姑娘。”他挥舞着手中的绣帕高喊道。
他是华宝暄。
以禅觉得自己今日出门前若看看huáng历,一定是忌出行。她统共也就认识那么几个男子,居然遇到了两位,还都是她不愿见到的人。
那日,若非哥哥及时赶到,她可能贞洁不保。这些日子,她每每想起华宝暄,都是又惧又怕,但并不希望他死。一来他罪不至死,二来,她不想哥哥背上人命。
可她从未想过,或许是不敢想,会再次遇上他。
既然遇上了,只能形同陌路。
他因她病了几个月,她因他坐了几个月牢,谁也不欠谁。
可是他,居然没事人一样,朝着她高兴地喊:谢姑娘,谢姑娘……
这是什么情况?
以禅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轻颤,她抱紧焕儿,慢慢后退,一不小心被散落在地上的泥娃娃绊了一脚,若非红绒及时扶住,她就摔倒在地了。
她面色惊惶地对紫线和红绒说道:“是华宝暄,我们快些走!”
红绒和紫线也认出了华宝暄,红绒说道:“小姐,我们去哪里?公子和少夫人还没回来。大庭广众之下,他若敢放肆,我饶不了他。”
以禅摇摇头:“这个人我们惹不得,你忘记他叔叔多厉害了,难道你也想蹲牢房?”
紫线眼见华宝暄举着绣帕朝她们这边走了过来,忙说:“我们先去马车上等,公子回来看不到我们,自会去马车那里找。”
随行的仆役手脚麻利地将铺在地上的绒毯收拾妥当,簇拥着她们出了山谷,沿着山路朝停靠在路边的马车而去。
华宝暄不明白谢以禅为何见到他就跑,不甘心地要追过去,无奈身子骨实在太弱,没跑两步便气喘吁吁,他疑惑地问随行的侍从:“谢姑娘怎么一见我就走了?”
随侍是他六叔华重锦的侍从夏扬,奉命随行保护华宝暄,见他问起,胡乱编道:“谢姑娘可能没看到你吧,她应当是早就来赏花了,这会儿恰巧该回府了,并非故意避你!”
华宝暄觉得夏扬说得在理,谢姑娘好端端地不应该躲避他啊。他看了看手中的绣花帕,为难地说道:“可这是谢姑娘的绣帕,我还没还给她呢!”
“这样吧,公子不如把绣帕给我,我去还给谢姑娘。”夏扬伸手欲从华宝暄手中拿走绣帕。华宝暄摇摇头,攥紧了绣帕:“不行,我要亲自还给她。”
他听的戏文里,唱的都是闺中小姐喜欢上了谁家的公子,便故意丢掉绣花帕啊香囊啊,等着公子捡到后去还给她,如此一来二往,两人便会互生情愫,或月下幽会,或花园赏花,最后必成一对佳偶。他喜欢谢姑娘,怎么肯让夏扬去还绣帕。
如此一想,心中忽然欣喜起来,莫非谢姑娘是故意丢了绣帕的,她急匆匆离开,就是不让自己现在就还绣帕吧!
华宝暄小心翼翼地将绣帕塞到了衣襟里,招呼侍从随他去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