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纪·锁香楼(15)
凌父凌母都松一口气,又问他:“那该如何?”
算命先生又摆出看似掐指而算、实则要钱的收拾,凌父有掏了钱给他,他却仍是这个动作。
最后夫妇二人将浑身的钱尽数掏出给他,为求一解。
算命先生方叹一口气,慢慢道:“实则无解,只能力求平安。”
“先生请讲!”
“今后,对外你们只有一个女儿;对内……”算命先生看着凌莲,狠意顿生,好像真的在看厉鬼一般,“对内,不得叫她真死了,却要用狠手段将恶灵逼走。”
凌母犹自搂着凌莲,问他:“先生,怎么知道恶灵有没有离开我女儿?”
“那疤痕愈合,便是走了。”算命先生道,“不过……”
“不过什么?”
“尽量避着恶灵,不近她身,能保你家从此平步青云。”算命先生给自己圆着谎,又道,“但既是恶灵,人间苦难是极难把其逼走的,你二人便能勉励一是,至于能不能奏效、什么时候能奏效,我是无法担保的。”
见夫妻二人半信半疑,算命先生神色有点慌,又装神弄鬼道:“我说的对与不对,过些时日方见分晓。”他一点凌父,“不出三月,你定有灾。那是神欲将你点醒,你若还执迷不悟,定难活命。”
夫妻二人面色皆是一白。
“香快尽了。”昭泊说着熄了引忆香,将香根收起来,“姑娘也歇歇。”
他对凌莲的态度,已不似起初那样生硬。凌莲的父母对算命先生的话深信不疑,那么凌莲回家后会过上怎样的日子……
我想也不敢想。
昭泊也想到之后会是怎样的景象,便对我道:“你回去歇着吧,我留下看。有些东西,你还是不要……”
我断然摇头:“我接下的生意,我要负责。”也许看完之后,我就能体谅凌莲的心思,帮她了却这个心愿。
凌莲缓一缓神,双眸恢复正常,笑意苦涩:“就是这么一番话,让我苦熬了十年!这十年,你们根本无法想象我是怎么活的……”
她抬起头,神色痛苦不堪:“人间地狱……”
我眉头紧蹙:“你父母还真毫不做他想地回去……折磨你?”
凌莲轻笑:“本也只是信了一半,回去之后对我态度是冷了,可也算不得差。后来过了一两个月,一天我爹卖完了香料,回家的路上遇人抢劫,钱都被劫走不说,还挨了一刀。结合先前算命先生的话,他就信了。”她笑里的讽意愈发明显,“我爹是个唯利是图的人,一心想着怎么多赚的钱。何况他有两个女儿,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儿,少一个,根本不疼不痒;至于我娘……起初她是为我好,想把恶灵从我体内驱走。可后来,过了两年吧,家境竟真逐渐好转了,她也就对我愈加无情了。”她又是一笑,“估计是次数多了,她也就麻木了。”
☆、满庭芳·炼狱
我颇有怜悯地道:“姑娘好好歇歇,我们明日再看。”
凌莲却是摇头:“不碍的,你们继续吧,早一天了事早一天痛快。是不是睡着也照样能看?那我把那藕吃了好了。”
我咬着下唇,犹豫道:“可是即便睡着……你还是会在梦里看到我们看到的东西……”
凌莲坦然一笑:“熬都熬了这么多年了,再看上一遍,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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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莲吃了一整盘桂花糯米藕,然后沉沉睡去。
昭泊取出新香,续上旧香,在羊脂玉平安扣里点燃。
从景象中看,应该已是凌莲所说的两年以后了。凌家夫妇衣着已不似逛花灯那日朴素,皆是绫罗绸缎。家中也住上了三进的宅子,锦都那个地价,寻常人买不起。
一想后面可能出现的场景,我忍不住地寒颤。昭泊把椅子拉到我身旁,握住了我的手。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我才知自己的手已是冰凉一片。
啊,这是她家刚搬进这所宅子的那一天。
收拾好各间,安排好住处,凌母和凌菡都回了房,凌父从马车里“拎”出来一个人。
瘦瘦弱弱的一个人,蓬头垢面。一身衣裤也破旧不堪,那条裤子短得,甚至遮不到小腿。
是的,这是九岁的凌莲!
只片刻之前,我看到的还是那个一身粉色齐胸襦裙的白白嫩嫩的小姑娘,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实在难以接受。
但我清楚,实际上已经是过去了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