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1976-2016(47)
出嫁的女儿只戴黑纱系孝带,女婿和外孙只带黑纱。小莉小英都守着老太太,大民小东长子长孙守灵、答谢来客,其他的事情都是小元跑前跑后。媳妇、孙辈们按时磕头上香祭饭,女婿、外孙不祭饭,磕头上香也只每天一次。单位的治丧委员会也成立了,讣告也发出去了,悼词怎么写、有些词家属想用但是能不能用、老太太作为遗属的待遇等,小元还在跟对方商量。
大国带着妻女看了老太太后,跪到了大民身后,小西跪在了小东身后。小南还在日本,马上就要读完拿文凭了,回不来!
小贵跟着小元媳妇,磕头上香供饭。家里忙乱的很,没人顾得上她,小元媳妇跟她不熟,不怎么说话,倒是小莉女婿宏哥,半夜抽空给他们讲了老爷子过世前后的事儿。
老爷子八十三了,这些年身体都一般,两年前胃出血过一次,之后肠胃就更弱了。偏偏他又爱吃烧鸡烤鸭炸ròu这些不消化伤胃的东西,年纪越大越固执,高血压高血脂什么都上来了。3号那天,小莉来接老太太去看戏,小百花越剧团年前封箱演出的第一场,很多名角都到。家里就剩老爷子和小保姆。宋娘娘身体不好后,家里又找了一个宁波保姆,动迁去大民家住的时候辞了,现在这个安徽小保姆是到新房子后请的,用起来就不是很顺手。晚上老爷子自己在家酒喝多了点,——平时老太太看着不让喝,就年节喝点也不许多喝,——八点多的时候突然就倒下了。小保姆慌了,没有马上打120,而是跑到小元家求救。小元穿上衣服就冲出来,鞋都没换,进门就让保姆打120,自己把阿爹扶起来脑袋扳直急救。救护车来了送进医院紧急施救,没救过来,临了连一句遗言都没留下。
老太太当时就倒下了,没怎么哭,就是躺在c黄上自怨自艾,“我要是没去看戏就好了,你说我去看什么戏啊?怎么就非得要去看戏呢?”小莉心里也特别不是滋味。所有人里小英哭的最厉害。小保姆被辞了。
大国守在灵堂,看着老爷子的遗像哭,哭了好几场,小贵总算放心一些。她现在最担心女儿,小西一直没哭。她跪在蒲团上,她大伯东哥还有她爸没人的时候就在蒲团上了轮流打盹儿,只有她一直跪着不肯睡,实在累了就跪坐着。两天后整张脸都惨白惨白的,连老太太都从c黄上起来让她去睡一会儿,她就不,瞪着大大的眼睛跪在灵堂那里,连小英都说有点渗人。
小英告诉小贵,出嫁的女儿不守灵,没出嫁的女儿和次孙一样就行,何况隔了一辈的孙女,跟外孙一样就可以,因为小西是老爷子抱大的,感情不一样,所以跪着就跪着了,可要是这样一直跪到大殓别说小西,大人都挺不住。
到了第三天,也就是守灵的第五天,大国和小贵的心思都不在老爷子这事儿上了,他们死拖活拽让小西休息一会儿,小贵直接哭着求女儿:“姑娘,去睡一会儿,妈求你了。”老太太拉着孙女手:“西西啊,你爷爷知道了,你是有良心的,他没白养你一场,你这样他要心疼的。听你娘的话,不用你守着了。”
“我觉得我爷爷没走,他就在这里。”小西说。
一句话,一屋子的人都掉眼泪了。
又两天头七还魂夜,零点,老太太把锡纸贴在老爷子照片上,一贴就贴上了!老太太又哭又叹:“老头子回来了,回来了。”
小西靠在她爸身上,轻轻地说:“一直都在。”
大国抱紧女儿。
第二天火化,大殓。骨灰寄存到安息堂,等冬至落葬。
三七前小南回来了,抱着他爷爷的照片大哭一场。过完五七,兄妹几个围在一起商量,决定先不请保姆,小莉小英小元轮流照顾老娘,过一段时间后再说其他。再四天一过完元宵节,大国小贵带着小西回家了。
3、回家后小西大病一场,发烧到四十度,烧到说胡话,晚上经常哭醒,病了十几天,开学前倒是好了,人又瘦了一圈,一上称只剩八十斤了。小贵实在不放心,送女儿到学校,在校招待所住了十天,陪着女儿把去年期末没考的试考完,给女儿宿舍室友买了好多吃的,又请辅导员班主任系主任还有学生处处长一起吃了顿饭后才回来。
到年底12月中旬的时候,大国再请假,把女儿接上回上海,22号冬至,老爷子落葬。完事再把女儿送回学校,自己回家。
回来后告诉小贵:“阿姆的遗属级别、待遇都定了,医药费、丧葬费全部报销,慰问费、抚恤金也都给了。”小元虽然性格嘻嘻哈哈的,但做事不马虎,一笔一笔费用罗列的仔仔细细。“阿爹丧礼还有墓地的费用他自己的钱就够了,留下的钱和东西都交给阿姆,阿姆自己也有私房钱,以后月月领遗属费,钱上面不用我们cao心。不过我们几个商量过了,以后每年儿子拿两千,女儿拿一千,生日忌日做法事、庙里供阿爹灵位阿姆延生牌位、还有要烧的锡箔、纸钱、贡品什么的,都从这里出。谁要想进孝心,另外自己给阿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