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1976-2016(46)
小西从学校回上海的路线一早就查过,火车没有直达的,得先到北京倒车,要两天。飞机每周有两班,就是机票要四百多。小西那时候还说,不赶时间就坐火车。
现在他们赶时间了!
小贵默默地跟着大国一起收拾。大国的手在抖,整个人都有点神神叨叨,一个劲儿嘀咕:“后天就能到,一定来得及,一定来得及!”
他越嘀咕小贵心里越没底,不祥的预感越大。
果然,4号凌晨四点多时,电话再次响起。大国从来没有觉得电话铃声这样刺耳过!“贵儿,你去接。”
小贵的手也有点抖了。她一只手牢牢按住丈夫的双手,另一只手拿起了了话筒,小元的声音全哑了,从喉咙滚出几个字:“阿爹没了。”
小贵的眼泪刷的下来了:“我们天一亮就走,明天下午就能到。”
“嗯。”小元挂断电话。
大国傻愣愣地看着妻子。
小贵哭着告诉他:“阿爹没了。”
大国没听懂,重复:“阿爹没了?”
小贵哭的更厉害了,她心疼大国。
大国坐在c黄边,也不说话,也不哭。小贵流着眼泪陪着他。
天一亮,他们按原定计划出发。
学校、教育处、精神卫生中心的请假电话都是小贵打的。又叫来小包开车送他们去火车站。
小包看见姬校长布满血丝的双眼吓一跳,开车到火车站,一声不吭就冲去买票。又买了站台票把他们送上车,小贵给他钱他不收,说等他们回来再说,大国从头到尾一声没出。
小包看着难受,拉住小贵:“嫂子,看着点我哥。”
小贵一路上不错眼的跟着大国,上厕所都跟着。中午在小推车上买了两个面包,大国被小贵逼着吃了半个。
晚上六点半火车到了辽市,天已经全黑了。直奔机场买票,买完票,大国的意思就在候机室忍一宿,第二天去接小西,下午两点半飞机就起飞。小贵说什么也不肯,愣是在机场酒店要了个房间,“不差这一两百块钱,你不睡我还要睡呢。”把大国推进房间,给他擦了脸洗了脚按在c黄上,就算睡不着也一定要休息。躺下的时候都快十一点了,小贵看着丈夫迷迷糊糊打盹儿了自己才合上眼。第二天早上六点不到醒来,大国已经坐在c黄边不知道坐了多久了。
看见妻子醒了,他说:“你接着睡,一会儿我去接姑娘,你就在旅馆。”
小贵哪里肯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况且,等女儿知道她爷爷没了,又不知道会怎么样。爷俩小贵没一个放心的。
一骨碌爬起来,“一起去,半年没见到姑娘了,想她。”又岔开话,“这个旅店包早饭,真高级,待会儿多吃点。”
大国在妻子的要求下勉强喝了一碗粥吃了一个鸡蛋,小贵吃了一碗面一个小蛋糕。放下碗,直接去小西的学校。到了学校才七点半不到,找到小西的宿舍,宿管阿姨把人叫了下来。
小西看见父母,第一句话就是“出什么事儿了?”
本来还想先不告诉小西,只说老爷子病了马上回去,可小西一句话问出来,大国和小贵都知道瞒不过去,小贵艰难地说“你爷爷没了。”
小西的第一反应跟她爸一样:“我爷爷没了?”
小贵抱住女儿:“姑娘,咱们下午就飞回去,你爷爷等着你呢。”
小西好一会儿才轻轻哦了一声。马上就是上课时间,宿舍楼前人来人往,小西反映了一会儿,然后领着父母往外走,走进宿舍区小花园,直直地坐在了休息椅上。大国和小贵默默坐在女儿两旁,父亲把女儿搂在了怀里。
小西问他们:“怎么没的?”
“脑淤血,没抢救过来。”小贵叹息,“你叔电话里没详说,回去再问吧。”
小西就不说话了。
大国看见女儿后精神总算振作了一些,告诉女儿:“西,你还有爸爸妈妈。”
小西重复:“对,我还有爸爸妈妈。”父女俩谁都没有哭。
小贵别开头不停擦眼睛。
学校八点上课钟响起时,小西站了起来,让她爸妈等一会儿,她去系里请假,办缓考。请完假回来,领父母到已经没人的宿舍,简单的收拾了东西,还周到的给室友留了字条。一切处理完毕,三口人沉默地踏上了回上海的路。
2、回到上海家里,看见的是白茫茫的灵堂。老爷子的遗体当天就抬医院太平间了,第二天送火葬场,预定停灵七天后火化大殓。
一进门先换衣服,全身的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