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讨厌1998年冬天(60)
先是发汗的虚热,然后是刺骨的冷,天也暗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醒过来,她睁眼时,幽蓝的夜幕中,钳着满天的星星。
她挣扎着站起来,只觉得头重脚轻,行李全沉进了河里,口袋拉链里的手机和零钱都泡了水,脚上少了一只鞋,一片狼狈。
没了导航,剩下那两公里路全靠问询,一路都是弯弯曲曲的上坡。
无念无想地重复着机械的爬坡动作,一股怒气悄然涌上心头。
宗荷知道林琴南上午就上了路,此刻已经入了夜,末班渡船早就过了时限,却仍没见她人影,吃了饭便一路往山下走去打探消息。
到了半山腰,看见了一个挺瘦的人影,借着远处的一点路灯光看是城市打扮。
再走近一些,果真是她,模样极狼狈,头发还在滴水,脸黑得和夜色连成一片。
“林律师,这是怎么回事?”
林琴南听到这话,视线从漆黑的原始道路向上移,看见衣着简朴却干净的宗荷一脸无邪,沉默了片刻,蹲下,从地上抓了一把石子,尽数甩了过来。
“你是不是疯了?你杀人?不是讲好要起诉了吗?”
宗荷高瘦的身影在原地摇晃了一下,把头上的石子拍下来,没回答。
林琴南盯着他,身体因为冷而发着抖。
“你衣服都湿了,先跟我回去吧,我女朋友的衣服你应该能穿。”
“是不是你女朋友动的手?”她追问。
宗荷转过身,径自往山上走。
林琴南之前就有这个假设,如今心里更确定了几分。
“如果她是正当防卫,或许有办法辩护……虽然存在防卫过当的嫌疑。”
宗荷身体僵了僵,回过头来:“你……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真相和证据。”她对着那背影说。
“回去再说,你在发抖。”
宗荷走过来,扶着林琴南的手肘往坡上走,感觉到她身上冰凉的温度。
“你都把我叫过来了,还不告诉我?”
“是我做的,跟她没关系,”他声音平静,“只是我还没想好怎么安顿她。”
“你准备去自首?”
宗荷点点头。
林琴南并不信,不是自首这句,而是他揽罪的那句。
走过一段篱笆到了一扇老旧的木门前,二层木楼的窗口透出明黄色的灯光。
宗荷对里面喊了一声“欧清”,然后一个年轻女孩穿着与之气质不符的农村打扮,脚步轻快地跑出来。
林琴南抬头,呆在了原地。
“欧义茉?”她怔怔地探问,那五官熟悉又陌生,让她不敢认。
“是你?”那位欧清此时也神情复杂地站在原地。
林琴南飞速回忆着那张身份证复印件,这才反应过来,曾经住在她下铺的欧义茉如今换了名字,成了那位欧清,脸似乎也动过,身份证照片还没让她想起来,正面见上却立刻唤起了她的记忆。
宗荷一时间搞不清状况,却觉得二人重逢之际并无任何积极的情绪。
欧义茉声音沉沉地说:“你现在做律师了?”
林琴南点点头:“你还好吗?”话一出口又后悔了,显然不好。
“还行……你怎么弄成这样,先去后面洗个澡吧,我烧了热水。”
“好,麻烦了。”她跟过去。
林琴南在半露天的竹帘浴室里洗完澡,换了干净衣服,身上清爽了许多,却也冷极了,鼻子全塞住,靠嘴巴呼吸,喉咙却又像砂纸划过一样疼。
勉强喝了一碗热粥,脑子里又痛又涨,身上软绵绵的。
“你这是感冒了,去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谈。”欧义茉收拾好了床铺。
林琴南没多想,缩进被子里蜷成一团,紧闭着眼睛,她觉得非常不舒服。
入睡前,她迷迷糊糊看见宗荷在门口徘徊良久,说了句:“对不住了。”
继而欧义茉从后面走过来,二人耳语了一阵,眼前便黑了。
被鸡叫声吵醒时,林琴南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绑了麻绳,绳子另一头在床杆上打了好几个死结。
☆、28-谈判
【28】
天亮之后,欧义茉走进来,坐在床边,看了林琴南半晌。
“你们想干什么?把我叫过来多犯一个非法拘禁罪?”
“本来是想找个能保密的律师来帮忙,没想到是你。”欧义茉平静地说。
“我已经帮你们保密了不是吗?如果不是为了帮你们,我何必跑这么远过来?”
“你是不是看到那些视频了?”她像是没把林琴南的回答放在心上。
林琴南顿了顿:“看到了一些。如果你愿意把真相告诉我们,或许还有办法。”
“什么办法?减刑的办法?”
“不然呢?”林琴南皱眉,她突然觉得气氛很古怪,对面这个人已经不是以前住在她下铺的那个爽朗女孩了,不仅是她的名字和样貌,还有她的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