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深宫终成灰(205)
青廷这才真正认真得看向她,他有些恼怒,为她的不敬,也为自己内心隐隐的恐慌和惧意,捏住她下巴,沉声道,“你就是这样与自己的夫君说话的?威胁我?”
子钰知道此时绝对不能流露出半分软弱,她略低了眼眸,又抬起,轻声道,“我这是与她的父亲!”
两人之间出现久久的沉默,青廷一抬手,终于将她揽到怀内,子钰在片刻间放软了身子,她抬起头,眨去眼内朦胧的泪意,她握住他手,“我已经不是十几岁时的我了,请让我帮您!”
铮铮劳动了这一来月,渐渐找回了以往在闺阁之时百花之首的感觉,处处见人笑脸相迎、仰面相视,感觉无比的称心。有时夜深人静处,想到郑氏,她心中也会掠过一丝愧疚和害怕,但再转到白日里,与这人前扬威的感觉一比,那点子负面的情感,便如大日头底下的小冰块一样,转瞬即溶、再化作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一日,周成来报,说是王爷前院书房偏厅有请。铮铮一听,心立马狂跳起来,她知道,前院书房,是青廷会见重要外客的地方,而偏厅,则是他素日里与郑氏议事的所在,唤她去那里,莫不是意味着……按捺住心中的紧张兴奋,她唤过晴嫣,梳妆起来。
从书房回来,铮铮的心内半冷半热,想到刚才他略带些疏离的态度,她有些茫然,仿佛嘴内咀嚼着一颗无味的橄榄。但她见过他对郑氏的态度,也是这样客气里带一点点距离,事实上,他对着府里其他的女人,莫不是这般,以至于她一度天真的以为,或许他天生就是一个缺乏热情的人——
只除了那一个!
思及此,铮铮眼内晃过一线恼恨,可是,再想到刚才青廷对她所言——“以后府内诸事,就偏劳你了!”她心中又充满了满足。终究,她成不了他最宠爱的那一个,也将会成为他身边最重要的那一个,而妻子,才是男人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不是么?
镜子里自己的脸,有些陌生,一抬手,她"啪"得合上了镜盒。
再相逢
万锦宫。
徐贵妃跪在内寝的佛龛之前,低垂头颅,一颗颗佛珠,在她的指间不停地捻动,她嘴唇翕动,却并未发出声音,最后,像所有虔诚的礼佛者一样,齐整而恭敬对着那龛内的玉观音叩首三次,方缓缓站起。
走到窗前的花草前站定,她有些沉思地抚弄着,这些都是她平日里所养,有的花开,有的却未,有的茂,有的败,就如她培养、使用过的那些人——扯住一片兰草的叶子,嘴边带过一丝恍惚的笑意,而自己,又是谁养的草呢?
和帝么?进宫近二十年,曾经最亲密、自以为最了解的人,为何离得他越近,却越有种够不着、摸不透的感觉。自丁家势败后,她虽未被升为皇后,但她懂,他是为了不再出现第二个丁家,而守握后宫大权,享半后之仪,对她来说,已是实质意义上的皇后,作为一个一贯现实而务实的人,她并不执著于某些虚名,甚至她自己也认为,以家族现有的实力和状况,不要那个虚名,对徐家,反而亦是一件好事。
但最近,特别是太子成年后这两年,她却渐渐感到来自和帝,不,确切地说是来自皇族——包括青廷、青煜和其他一些皇室子弟的猜忌和疑心,不禁苦笑,难道太子懦弱,也是她的过错?贵妃按住窗棱,她就不信,他若是长在丁思琳身边,会比现在更好——自己苦心养育太子,不可谓不尽心周到,八年来,她对他不薄!
毕竟不是亲生的!
和帝他们顾忌什么,她并非不知,但是,虽说她上位时用了一些非常手段,难道自己这八年来的表现,还不能让他信任自己?眼中渐渐凝聚了一些冰霜,忽听宋姑姑门外唤道,“娘娘,宁王府的刘恭人求见。”
“谁?”猛一转身,贵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小鱼。”宋姑姑确认。
贵妃沉默了一下,“让她进来。”
子钰跟着一个小宫女入内。几年未来,这里颇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敏如、文如(即小文)、慧如等几个相熟的,大都到了年纪出宫了,到是自己当年做尚宫时偶而提拔的丹如,因忠诚肯干,前几年接了下院李姑姑的职位后,这两年又因宋姑姑年老,被提到了寝殿做她的副手。
见到宋姑姑,她微微点头示意,宋姑姑亦还礼。每次见,面前这女子身上的静、重之气愈重,再也不是那个当年自己可以随意睥睨支使的小丫头了。
贵妃已坐好在榻子上,待她行完礼,略笑道,“真没想到你能来。”
子钰坐定了身子,方抬头淡淡一笑,“奴婢回了王爷,来看看月华,”见贵妃眉毛微抬,解释道,“上回中秋时,我怕她受了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