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深宫终成灰(206)
贵妃轻轻刮着茶盅盖子,悠悠道,“我真没想到,你们府上,能出这样的大事。”饮了一口,问道,“你之前一点也没看出来?据我所知,那于妃,并不像是能藏得住事的。”
子钰抬头,眼光清澄,“有些时候,只有愚蠢的人,才能做出这等贸然的事来。”
贵妃略思量了一下,笑道,“也是,只不过,郑氏一走,你倒少了一个靠山,王爷怎生思量的?将那万小姐扶正?”
子钰笑笑,“目前她是府里的主事。”
“啧啧啧,”贵妃衔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笑摇摇头道,“你们家王爷,啧,我早说过,那位万小姐,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呢!现下你怎么想呢小鱼,现在空了两个位置,”说着眼波一挑,带了些轻蔑,“过两年升个侧妃做做?”
“娘娘说笑了,”子钰仍从容地,“奴婢一个小小宫婢出身,不敢想多,只是能出入王爷内书房的,也只有我呢!”
贵妃眉间一动,抬起头,对面的子钰,坐得端正,她面上早褪去了少女时的模样,那时候,即使是消瘦,也是带着些青涩的圆润的,现在,却有了几分的金石般的线条了。
不由想到十年前的自己,贵妃忙止住了恍惚,也抬高了下巴,“你想说什么?”
子钰一笑,略缓了些两人之间稍显紧绷的气氛,缓缓道,“奴婢能有今天,全是托的娘娘的福,十年前,若不是娘娘给我指了个明路,说不定,现在已成了白骨一捧了。”顿了一下,看着贵妃的眼睛,继续道,“我只是在想,能否再与娘娘合作一次呢?”
贵妃嘴角颇带了几分兴味,“你真能不顾了你家王爷帮我?过去这一年,你并未带回甚有价值的消息来,我几乎都要以为,”也顿了一下,“你是要与我虚与委蛇了呢!”
她这话似轻还重,子钰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应对,“那些个家国大事,奴婢一个女子,不懂,也不想懂。话说回来,岂是人人都能如娘娘般,帮皇上、朝廷分忧的?我只知道,您是一心为了皇上和朝廷,王爷亦是如此。如果可以让彼此之间少些误会,又何乐而不为呢?再说了,以往有郑娘娘在,我自然不敢多想,但现下是她万铮铮,不瞒娘娘,我还真有些不大服气呢!”
这还是自二人相识一来,子钰第一次在贵妃面前说这么多的话,贵妃嘴边的笑容越来越大,听完,颔首赞道,“一两年未见,你果真进益了,好!哪有女人不想做那正室的,以往有郑氏在,难得你仁义,不起那等忤逆的心,现在么,你放心,有本宫在,定不让你输了那位万小姐去。”
待子钰走后,宋姑姑自然上来探问,贵妃说了,面对宋姑姑的疑心,贵妃眼色深沉,“不管她说的多少真,多少假,但有一点我信,她着实是想做那正妃的,不为她,单为她那儿子,她也必须得!有了这个,一切都好办了!”
子钰去了万锦宫这事,立马就有人报告了铮铮,铮铮思量了几许,吩咐来人,“那院子里的动静,从今往后你给我盯紧了,莫不能让她做出任何有碍王爷和这王府的事情!”
春雷动
天禧二十八年春。
青廷出了宫,匆匆赶回宁王府。来到后院书房,淳于郭、邱丹、马振,还有一两个个新收的心腹近臣都已到了,见他来了,忙都站起迎接。
青廷略点了点头,上了主位,“坐吧。”
他刚过不惑,声气、做派,越发沉稳,举手投足,莫不透着威严,莫说马振等外臣,便是邱丹,也不敢如往时般,动辄就以哥相称,而是恭恭敬敬,也改叫王爷了。
“王爷,”先开口的正是邱丹,打量了一番青廷的神色,有些阴沉,便小心着猜度,“是不是皇上……”
青廷皱起眉头,“皇上昨晚突发高热,今早听邱得意说,却是,咳血了。”
“啊?”几个人听了这话,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面面相觑。半晌,还是淳于郭先开口,“贵妃那边,可否得知?”
“肯定瞒不了她!”青廷略一挥手,环顾众人,郑重道,“今日将你们几位寻来,正是要与诸位商议。如今皇上病重,徐妃干政擅权,徐常久驻北疆,有意拖延战事,而太子暗弱,首辅宋宝金、太傅郝胜亮都与徐家党同,完全不能辖制——各位,这不仅是关系到你我官位、王位之事,更是关系到国家之根本的大事!有什么见解,都放开了说,本王不怪。”
原来,天禧二十五年初冬,和帝已探到北戎内部对战事也持异议,当时与宁、辉两位亲王,以及兵部尚书等人商议,或是个以外交手段化解战事的机会,但不料机密外泄,徐贵妃不知怎的,也打探到了北戎的动向,徐常一番动作,又引发了边境的几场不大不小的骚乱和战事,令和帝等原先计划的外交途径,不得再行。和帝大怒之余,冬日里痰症发作,重病了一场,从此身体便有些每况愈下,虽明知了贵妃、徐常的动作,但为大事计,也只得使力维稳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