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萝(76)
这会儿,樊疏桐刚进门,屁股都没落座,珍姨就将一碗撒了葱花的豆腐脑端到樊疏桐面前:“快趁热吃,刚打的,嫩着呢。”樊疏桐接过碗就呼噜噜地喝,连勺子都不用了,珍姨看着他吃就开心,“厨房里还有,要不要再来一碗?”
樊疏桐抹了抹嘴:“不用了,待会儿要吃晚饭了。”说着拿起沙发上的报纸,一边随意地翻看一边扫视静悄悄的屋子,随口问了句,“我爸呢?”珍姨习惯xing地扯扯围裙,答:“一早就出门了,说是检阅新兵什么的,晚上不回来吃饭。”
“连波呢?”
珍姨指了指楼上,压低声音:“在朝夕的房间呢,下午回来就一直待里面,刚才叫他吃豆腐脑他也不吱声,唉……”珍姨显得一筹莫展的样子,“自从朝夕搬出去,连波整个人就变了,以前挺爱说话的,现在一个星期都讲不了十句,你爸看着也急,派人去学校接朝夕,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樊疏桐放下了报纸。
“那丫头可真倔啊,拒绝探视,跟老师说是怕影响复习。”珍姨凑到樊疏桐跟前,悄悄说,“我估计连波也去看过,碰了壁,才这么消沉的。你说朝夕这孩子,全家人都把她当个宝,她怎么一声不吭就犯起倔呢?这多伤人心啊,你看看连波这样子,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走路都是拖着脚跟走的,看着就心疼……”
珍姨平日一般话不多,可一说开了就喜欢唠嗑,见樊疏桐皱着眉头不吭声,gān脆坐到沙发上唠嗑开了:“连波的心思你也知道,瞎子都看得出来,可俗话说qiáng扭的瓜不甜,姻缘这事可是勉qiáng不来的,你抽空多劝劝他,别死心眼,好姑娘多着呢。我就是纳闷,他怎么就那么喜欢朝夕呢?从朝夕八岁来我们家他就喜欢得不得了,朝夕模样是生得好,可她还小啊,现在都才十八,谁知道以后是什么qíng况,要是她在大学jiāo了男朋友呢,连波管得着吗?哎哟喂,这事想起来就麻烦,连波这孩子xing格是温和,可就是拗得很哩,只怕这根筋难得转过来……”
“我上去看看。”樊疏桐起身上楼。
刚走到楼梯口,珍姨又叫住他:“哦,对了,下午黑皮来过,可有些日子没见着他了,给你送了个大箱子呢。”珍姨指着客厅角落里摆着的一个纸箱说,“这是啥啊,我问他,他说是什么摇摆机,gān啥的?”
“别管它,我会处理的。”樊疏桐上楼径直走到朝夕的房门口,门是虚掩着的,他敲了敲,没反应,推开一看,连波果真跟个菩萨似的端坐在朝夕的chuáng边,眼神都是散开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秀才,你要打坐就去庙里,咱家不缺菩萨。”樊疏桐没好气地说。
连波根本不朝他看,端详着手里的一个小泥人,像是灵魂出了窍。那泥人正是照着朝夕样子捏的,是连波送给朝夕的生日礼物,平常摆书桌上,朝夕搬走后连波每天都拿着那泥人儿轻轻摩挲,都给摸得光溜溜的了。他抚摸着泥人朝夕的小脸,喃喃自语:“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她才走的。如果我做错了,她可以说的啊,为什么就这么走了,还不肯见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樊疏桐瞧着他这样子就恨铁不成钢:“你别犯傻了好不好,她走肯定有她的理由,她已经成年了,未必事事都要跟我们jiāo代,你能给她当一辈子保姆吗?”他拉开书桌边的椅子,一屁股坐上去,打量着憔悴不堪、眼窝深陷的连波,“秀才,你清醒点吧,你必须认清事实,朝夕不属于我们这个家,就算她也喜欢你,理智也不会让她选择留在这个家,她迟早是要远走高飞的。我知道一说这话你又不高兴,可你不能回避问题,她跟我们家有着怎样的恩怨你可以忽略,她会忽略吗?她有没有亲口告诉过你,她不介意过去,她原谅了所有的人,她想留在这里,她说过这话吗?她没说,你能忽略得了吗?”这么说着,樊疏桐又指指自己的胸口,“是我,是我一手造成的恶果,这些年我都没办法忽略,她是受害者能忽略吗?再说她马上就要读大学,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在大学里那不是一堆的人来追啊,轮得上你吗?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我知道你从小就跟我们不一样,你是个活在理想世界中的人,看什么想什么都是美美的,以为想要什么就可以得到,可现实往往不尽人意啊,连波……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该面对现实了,别老像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似的,哥哥我很少说你,因为你从来不需要大人cao心,从小就比我听话,正因如此我才很担心你,因为你没有受过挫折,很多事qíng你都想得太单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