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萝(149)
朝夕,朝夕,他拼了命地追赶着列车,想喊又喊不出,不顾一切地抓住了那只小手,待他想将手的主人拽出车窗时,赫然发现那只手的主人变成了连波,满脸的泪水像小河一样地在流淌……“哥,保重。”连波反抓他的手,将另一只手也覆了上来。而火车已经加速,樊疏桐跟着跑,一边跑一边质问连波:“你下来,你在上面gān什么?”
“哥,保重。”连波哽咽着仍是这句话,抓着他的手终于抵不住火车的巨大拉力被迫松开,樊疏桐绝望地看着火车消失在地平线,号啕大哭起来。而就在他哭着转身时,忽然看到他身后站着的正是朝夕,还是十来岁的模样,抱着个玩具熊,瞪着一双大眼冷冰冰地看着他,他惊喜地扑过去,不想她撒腿就跑。“朝夕!”他喊着她,却怎么也赶不上她,反而陷入一团莫名的迷雾,他在雾中转着圈子,再也寻不见朝夕,他惊出一身的汗,然后就醒了,他躺在chuáng上大口喘着气,虚脱般好半天动弹不得。
卧室的窗帘是拉着的,周遭一片黑暗。
樊疏桐时而清醒,时而陷入昏睡,一整天没有下chuáng。他差点以为自己会这么睡死过去。这些天他一直病着,头疼得死去活来,jīng神和意念越来越游离,昨晚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个人游魂似的游到连波的公寓楼下,亲眼见连波和朝夕拥吻在一起。非常意外,那一刻他竟然很平静。好像一个被宣判了死期的死囚,再怎么辩说和挣扎,都逃脱不了末日来临。
走吧,都走吧,让我一个人死。
这世间的幸福,温暖,抑或是快乐,从来都跟他没有关系。哀莫大于心死,他早已是孑然一身,他并不惧怕失去,因为他从来未曾拥有。
哪怕是拥有一丝一毫她的怜悯,他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万念俱灰。
一直睡到傍晚,他起chuáng下楼胡乱吃了点东西,jīng神还是很差,一颗心像拿在火上烤,那种灼痛超乎想象。
他居然还能感觉到心痛,真是个奇迹。
恍然间又到了晚上,他将自己关在黑漆漆的屋子里,什么事qíng也做不了,听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似乎越来越衰弱。漫漫长夜,寒冷如冰,他想自己可能真的会在这样的夜里窒息而死,仿佛完全听命于本能,他摸索着下楼驾车驶向湖滨。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月色下的湖滨,虽然不时有薄薄的yīn云掠过,但月光仍是皎洁无瑕,湖面dàng漾着碎了的月,一层层涌向岸边。湖岸的苇丛随风翻飞,他站在苇丛中,一点点被苇丛翻涌的糙làng吞没。湖岸有零星的灯火,那么遥远。气温非常低,呼啸的寒风冷得他无处藏身,没有什么可以温暖得了他,他搜遍全身最后只摸到了一盒火柴。
他坐在湖岸的一棵树下,背对着湖,一根根地划亮火柴,希冀着他在火柴的光亮里见到她……他在心里默念,如果他划完盒中全部的火柴,仍然不能在火光中见到她,他就死心,让一切结束。没有办法了,眼见她和连波吻得那么深那么久,他纵然有三头六臂也分不开他们,恨又如何,他注定只能一个人爬进坟墓。
他不记得自己划了多少根火柴,当最后一根火柴熄灭后,他终于绝望了!她和他终究是没有感应,她感应不到他的呼唤,感应不到他的哀求,感应不到他渐渐冷却的心,她一直将他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他已经撞得头破血流了,还是不能进入她的世界,那么他还能希冀着什么?
该结束了吧,已经是这样了。
他猝然倒在地上,像只将死的狗蜷缩在一起。风越来越大,他转过脸,透过一片苇丛,朦朦胧胧但见一片水波粼光,湖面缭绕着灰紫色的雾气,整个世界都因了这一片水雾而分外温柔,可是他还是觉得很冷,冷极了。
“朝夕……”他梦呓般喃喃低语,贪婪地呼吸着那河面上飘过来的沁人肺腑的清新空气,“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
这么一想,催泪似的,泪水“刷”的一下涌出眼眶,顺着眼角淌下来。他可怜地蜷缩在苇丛中,头又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痛到后来意识开始模糊,亦或者是被冻得意识模糊。凌晨他起身离开时,忽然在苇丛中的一条小径上看到了朝夕的身影,他爬起来就追过去,黑夜凝结了他全部的意念,心在刹那间腾空而起,他确信不是幻觉,他是真的看到了她!可是当他追到苇丛外的公路上时,不见了朝夕,只看见那辆出租车闪着尾灯消失在夜色中。他不顾一切地跳上自己的车,踩足油门冲刺,还是没能追上出租车。进入市区时开始下大雨,他将车开回到连波的公寓楼下,在花园里淋了会儿雨,被保安发现,把他请出了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