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和记(52)
魏丞相又道:“老臣所言,乃以策万全,并非不相信宋提刑的技术。王大人,人无完人,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皇上,老臣以为,再验一次。”说完,他丢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皇上看看这边,看看那边,擦一把汗,说:“那就……再验一次?”
舅舅默然片刻,铿然提议:“皇上,既然魏丞相觉得兹事体大小心为妙,微臣以为,再验之时,宋提刑理应同在。”
魏丞相愣住,老眼中精光一闪。随即捋了捋胡子,没有再说话。
见魏丞相不发话,皇上便点头以示同意。他看一眼站在殿中央的宋迟,问道:“宋迟,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宋迟道:“微臣以为,要擒拿凶手,不妨从石磊指缝中的罕见泥土和长命锁的缺口着手。如今江湖上的刀客并不算多,只要将全城的刀一一查过,将有刀上缺口与长命锁的缺口对比过,凶手是谁自然就水落石出。另外,只要访遍全城,找到有这种暗棕壤的地方,便可知道他死之前究竟做了什么……”
我一听,想都没想便插嘴:“我知道。”
一直以废柴王爷的形象示人,我从未在议政之时开过口。记得小时候父王教导我,身在帝王家必须学会掩藏锋芒,越是表现得拙笨愚钝,便越能安然保身。今日一出言,堪称石破天惊,一时间无数道目光齐齐向我射来。我抖了抖,差点就从椅子上圆润到了地上。
王爷尊严!王爷气场!
我遂扶一把头上的凤冠,冷艳高贵地清嗓子道:“醉仙阁后院有几棵千年松柏,据闻从极北之地大兴安岭移栽过来,而暗棕壤正是培育这几株千年松柏之所必需。本王曾经亲眼目睹他在醉仙阁后院以手挖泥,不知所为何事。”
宋迟略一点头,说:“王爷所言极是。微臣认为,也许他是在埋什么重要证物也说不定。”
这时,袁君华甩袖上前,朗声道:“启禀皇上,微臣近日长居醉仙阁,此事不如就交给微臣来调查。楚王殿下乃微臣的未婚妻,又是醉仙阁店主,相信此事由微臣经手,必然事半功倍。”
未婚妻……听到这三个字,方才凝聚的气场瞬间破功。
再放眼望去,大家看我的眼神好像都不同了,多多少少有些……暧昧不明,有的人干脆直接掩口低笑。
我幽怨地低头掩面以表不满——袁不要脸,本王真想用板砖掀他的脸!
皇上道:“也好,那此事就交给袁爱卿。”
袁君华领旨退下,还不忘得意洋洋的瞟我一眼。我恨不能咬碎一口银牙,无奈众目睽睽不好痛下杀手,于是只能怨念地脑补扎他小人。
议完此事,宋迟磕头告退,酱油的大理寺正也默默退到一旁。礼部尚书又上前禀告:“启禀皇上,夏国进贡的贡品已然清点完毕,比去年少了七十五头羊,六十二匹马。”
皇上满不在乎地挥手:“小事就罢了,拣重要的说。”
“是。皇上,夏国使臣已然安排入住城郊的栖云行宫。昨夜,他提出希望能尽快面见圣上,同圣上商议和亲之事。”
和亲?自姜国立国以来,此事尚且没有先例。先帝在位时,纵然北方遥辇国占据燕云十六州,我们又是割地又是赔款,却独独拒绝和亲。
也是啊,西北苦寒贫瘠,听说那里的母鸡连蛋都生不出,谁愿意去蛮夷之地受苦啊。这次不知又是哪位公主要倒霉了。
我正八卦地盘算着,却听下面的老臣开始争先恐后地表达不满——
“皇上,那夏国六公主是女的,据闻还是李民德认的义女,根本就来历不明,李民德竟敢要求我朝派出秀男前去和亲,简直旷古朔今闻所未闻啊!”
“皇上,这是奇耻大辱啊,不能答应啊皇上!老臣愿意一死明志向,求皇上成全!”
“皇上,那夏国主太不把姜国放在眼里了。皇上,老臣罪该万死啊!”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这是□裸地挑衅啊!老臣难辞其咎啊皇上!”
说时迟那时快,平日里抖抖嗦嗦连走路都不甚平稳的一班老骨头们,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纷纷跪下,咚咚的磕头,嘴里念叨这要请死罪。
☆、第二次劝和:没辙
皇上的脸登时变成菜色,冷汗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我不禁嘴角抽搐——这些老臣最是麻烦,上了年纪就是容易想不开,动不动就哼哼唧唧地要寻死。什么“老臣罪该万死”、“老臣愿一死明志”这种话已然成为他们的一种口头禅。
至于说为什么要死呢?好像完全没有理由。李民德公然挑衅关他们什么事?这话若是换袁君华说,倒还在理。关键是该说不说,不该说的瞎嚷嚷,净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