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见花落的声音(54)
冬天的风真冷,我的嘴唇干干的。
感觉这个东西,有时候真的很奇怪,以前我习惯总是盯着一个字看,比如“大”,当我盯着这个“大”字看上一天,我竟然发现这个“大”字好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大”字,而是别的什么的字。为了求证是不是真的,我会翻字典,会在Word中敲击一下,然后才能证明这个字是不是我想求证的那个“大”字。
我们伸手去抓沙子,握的越紧,沙子从指缝中流淌的就越多,摊开掌心,沙子反而会安安静静的躺在哪儿,一粒都不会漏下。那些我们越是很想记得死死的记得刻到骨头里面的人,到最后却怎么都记不住那个人最初的样子。
我从口袋里面掏出面巾纸,递给小由:“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能记得住吗?”
小由恨恨的瞪着我:“为什么啊?”
我笑:“我用的是心,而你用的是气。”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对着漆黑的夜发呆,想起一句话:漏断人初静。
时光的黑白昼,比起沙漏中的沙子还要稀松平常,沙漏中的沙子流淌着我们能看得见,但时间的流淌我们就什么都看不到,能看到就是自己而已,很多个起眼和不起眼的故事都在时间的流淌中渐渐铣蚀着。不管曾经多么浓稠的化不开,曾经多么如胶似漆的,曾经多么的难解难分,只要兑入时间这种酸碱综合剂,总会慢慢随之变淡。
小由的记不住,我应该幸灾乐祸吗?
菊花台
九段背着画板从云南回来的时候,北京已经春暖花开了,小诺给我电话让我过去喝酒,末了小诺在电话里面说:“采花大盗回来了,丫把云南的春天背回来了,又想糟蹋北京的春天,你乐意吗?不乐意咱俩把丫灌挺了,丢回西双版纳去。”
我笑,没有说话,春天就这么来了吗?看来很多东西,不得不苏醒了。
我去到小诺家,雪小农正津津有味的翻着九段的相册,九段背对着我,靠在阳台的窗户边儿,往楼下看着什么东西,好像还打了几下口哨。
我凑过去,挨着九段靠在窗台上往下看,楼下是一群小孩子,在争抢毛毛熊的玩具,笑得很无邪。
九段往楼下弹了弹烟灰,看了我一眼:“左手,回来了?”
我恩了一声,接着看孩子们抢毛毛熊,九段吸了一口烟:“还回来吗?”
“不知道。”我摇头。
九段转脸盯着我:“我听人家说,两个人之间,爱的深的那个通常会先放手,它以为对方会幸福。”
我看着楼下,抢到毛毛熊的孩子兴奋的满小区的绕圈儿。
小诺高亢的声音在洗手间传了出来:“……我的太阳……我的太阳……”
九段重新点了支烟,看着她自己的手掌:“小时候,人家给我算命,说我活不过16岁,我就天天数着日子,等,我会想,是16岁那年的第一天死掉,还是那年的最后一天死掉?”
九段的表情淡淡的,九段开始嗤笑:“没想到过了16岁,我还活着,挺奇怪的,过了16岁才知道,当你知道你具体哪天死的时候,你会发现你害怕的不是死的那天,而是害怕等待那天到来的过程……”
小诺的美声唱法又升了两个音阶:“……我的太阳……”
九段掐了手里的烟,看着我诡异的笑:“左手走了,你会不会想起他?”
窗台沿儿上的烟灰,被风轻轻的吹动,滑落。
我看着九段,笑:“或许吧,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记住一些不痛不痒的人,离得远远的是思念,走近了就是私念,你想要哪种?是思念,还是私念?”
小诺披着浴巾湿漉漉的从洗手间出来:“奶奶个熊,春天到了,我要发情。”
雪小农开始扯着嗓子唱跟雪小农一样的高音:“……我的月亮……”
那天晚上,好像大家都喝了不少酒,如果三个以上女的喝醉了,那就好玩儿了,每个人都非常急切的想跟另外的人表达自己的想法,不过可惜,每个想表达自己想法的人,因为酒精的原因,都说不清楚。
然后可笑的场景就是,小诺拖着雪小农说:“你这个月要是还敢拖房租,我我罚你。”
雪小农说:“别啊,我赚不了多少的。”
小诺咧着嘴笑:“放放心,我不不罚你多少,就,就象征性点儿,你得让别人看我有点儿面子不是。”
雪小农眼巴巴的看着小诺:“那你想罚多少?”
小诺扒拉着手指头算了好一会儿:“不多,就就罚一百,就一百,你每个月房租是八,八百,你要是再敢拖,我就就收你七,七百……”
雪小农眼睛睁得跟黑芝麻汤圆似的,啪的拍了一下小诺的手掌:“哇……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