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奴(525)
“花溶……”
她想抬头,可脖子也冻得麻木,四肢仿佛抬不起来。
眼前一阵火光,她终于抬起头,看对面的人影,在灯笼下影影绰绰,似是看不清楚。
他也借着火光看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凌乱,肩头郁结着血块,那是保护儿子的时候留下的。这一路上,她已经伤痕累累,可是,他见到孩子时,孩子却是完好无损的。
她的脸在灯笼下,几乎如一张白纸一般,头发十分凌乱。可是,她那样盘腿坐着,双眼的神色十分平静。
本是个囚徒,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她的狼狈,仿佛如射柳节上那样灼灼的光华。
她也看着他,看着这个最不该在此刻出现的人。
对视着这样的目光,他忽然一伸手,一把抱起她就往外走。
这是一间暖和如春的小屋,身子一坐在厚厚的地毯上,立刻便是两个世界。
仓促吃了点饭菜,侍女再送上热气腾腾的红豆汤,花溶自己伸手端起,一口喝干,然后,又喝了一碗粥。
正文 第264章 和谐
她这才躺在地毯上,几乎马上要睡过去。
身上褴褛的衣服还沾在身上,他一直在一边看着,见她躺下,忽然一伸手,将她的衣服脱下来,趁她还来不及反抗,丢了一件大裘过去,淡淡道:“穿上。”
她穿上,甚至没有说一声谢谢,因为,她已经听到隔壁的屋子里一声孩子的咳嗽声,然后,就笑着坐起来,这才说:“谢谢你。”
“那本就是我的孩子!要你谢什么?”
她的语气十分诚挚:“我会带孩子离开,再也不单独留下他了。”
他断然说:“不行!我自有人照顾他。”
“哦?你说是王君华?”
她咯咯笑起来。她笑的时候总是眉毛先笑,微微地向上掀起,仿佛一片叶子在无风荡漾,嘴角温柔翘起的时候,妩媚得不像样子,可是眼角微微翘起,却带了那种淡淡的嘲讽之意。
他被这样的笑声刺激得几乎要跳起来。
“有个女人要杀我,我不明白是谁,也认不得是谁,可是,既然你在这里,这个女人就一定是王君华。”
“是又如何?”
她叹一声:“是啊,是她我也毫无办法。”
他的神色终于有点得意起来:“你也知道毫无办法了?明知秦桧夫妻是奸细,去报告赵德基,也被他拒绝的滋味,是不是很好?”
她坦率地点点头:“的确。我后来才明白,秦桧夫妻的身份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赵德基根本无心抗战,所以,他需要一个秦桧这样熟知金国内情,又主和附和他一切政见的政客。其实,他自己都知道秦桧是什么人,用不着我去揭发……”
他由衷称赞:“花溶,你终于变聪明一点了。”
她嫣然一笑:“是啊。此次苗刘兵变,人家都说是刘豫指使的,我看,却是你一手策划的。”
“哦?苗刘都失败了,我策划了有何益处?”
“我判断有二:一是估计刘豫不太听话了,你们想借此削弱他,另立傀儡。一是将秦桧扶上高位……”
“聪明,接下去……”
她摇摇头:“但秦桧如何上位,我的确不太明白。”
他在她对面坐下,两人的距离那么近,他甚至能看清楚她长长的睫毛煽动时,覆盖在苍白的眼睑上的那种微妙的风。
多么奇怪的感觉。
甚至一伸手就能抚摸到她的脸庞。
他果真伸出手去,手到中途,她一侧脸,他的手不经意地落下,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忽然说:“花溶,你喝不喝茶?”
她也端起冰青裂纹的官窑瓷盏,喝一口热茶,再看那样精美如艺术品的瓷盏。
她掀起睫毛,很是好奇:“你怎样将秦桧扶上高位?”
他这才放下茶杯,两个人盘腿促膝而坐,仿佛两个要好的朋友。
“翟汝文是趁吕颐浩临时外出才任相的,可是,遇上苗刘兵变,他虽然立功,却难辞其咎,必须引咎辞职,否则,就会受到百官弹劾……”
花溶点点头,翟汝文是朝里少有的清醒之士,又跟秦桧是死对头,他一走,秦桧自然就除掉了一大眼中钉。但也不表明秦桧就能上位啊?
“苗刘兵变时,曾发文要秦桧回京任宰相,秦桧拒绝了。现在,御史官员,已经上奏赵德基了。此外,王渊死了,王渊是王继先的兄长,赵德基‘宽厚仁义’不但给予王渊谥号封赏,更提携他的眷属亲友……”
“更主要的是,现在宋国一片凋敝,赵德基根本不敢应战,必须有一个力主议和的大臣和他站在一起,放眼天下,再也没有比秦桧更合适的人选了……”
相位空缺,秦桧忠义,按照他目前的地位和人气,再有王继先的联手力保,这个相位,自然非他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