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霜河(原江天漠漠)(261)

作者:箫楼

谢朗看着她距自己鼻梁不过寸许的丝丝秀发,听着她看似责备、实则关心的声音,再闻着她身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清香,心魂俱醉,忽然间觉得有这一刻,便是再受十次重伤也值得了。

敷上药后,薛蘅伸出左手,将他上身抱起,再将纱布绕过他的胸膛,动作轻柔如水。谢朗躺在她温暖的臂弯中,感受着她身躯传过来的热度,不由浮想联翩。

但薛蘅的发丝恰于此时掉下一绺,拂过他的鼻尖,他心猿意马下,一时没忍住,“啊切!”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一一二、盼我长治能多助

眼见鲜血自谢朗胸前伤口处猛地渗出来,薛蘅急切下用纱布一把按住,抬起头,只见他双目紧闭,竟似晕了过去。

薛蘅大急,将他紧紧抱在胸前,连声唤道:“明远!明远!”

谢朗哪敢睁开双眼,更舍不得离开如此柔软的怀抱,只得继续紧闭双眼,不敢稍有动弹。

薛蘅只当他真的昏了过去,又见血越渗越多,为图止血,她一咬牙,将药罐中的草药统统敷在了伤口上。谢朗只觉伤口又麻又痛,“哎哟”一叫,竟坐了起来。

薛蘅愣了片刻,将脸一沉,冷声道:“躺下!”

谢朗不敢再呼痛,乖乖躺下,看着薛蘅手脚麻利地替自己包扎好,转身就要离开,他急切下伸出右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唤道:“蘅姐……”

薛蘅只是轻轻地挣了一下,便不再用力,任他握住自己的手腕,微低着头,静静地站着。

谢朗望着她清秀的容颜,指尖在她掌心轻柔地摩挲,胸中被无限柔情充塞得满满当当,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廊下,大白窝在草堆上,小黑在它身边,伸出喙嘴,帮它梳理着羽毛。

大白喉间发出温柔的“咕噜”声,待小黑梳理完毕,两只鸟儿脖颈相依,并头而眠。

夏季的风拂过原野,掀起层层绿波。

高山为碑,长风吟诵,祭奠着黄土下的英灵。

谢朗将酒慢慢地洒在陆元贞墓前,轻声道:“小陆子,你喜欢的杏花酒,只别喝醉了,找不到回家的路……”

柔嘉插上清香,燃了纸箔,再在墓前深深拜下,喃喃道:“元贞哥哥,希望你投个好人家,若有来世,柔嘉一定要做你的妹妹……”

谢朗心中大痛,剧烈咳嗽起来。薛蘅知道他只是心神激荡,并非伤势复发,并不太担忧,见平王在招手,便跟了过去。

平王在葳蕤茂盛的原野中慢慢地走着,待离众人远了,才转过身来,和声道:“薛先生,孤王真是不知要如何感谢您才好。”

薛蘅忙道:“王爷太客气,抵抗外侮,是薛蘅应尽的义务。”

“不,孤王不是说这个。”平王摇了摇头,盯着薛蘅,缓缓道:“薛先生,孤王很想知道,您让两位秘书丞呈给父皇的密信中,究竟说了什么?为什么父皇在收到那封信后便将俞贵妃降为嫔,赐封地给二位皇兄。还有,薛二先生给孤王开的药,到底是治什么病的?”

薛蘅轻叹一声,道:“王爷,您即将入主东宫,相信回到涑阳后,陛下也会将前因后果向您细说。王爷前段时间,是不是经常感到头晕目眩、手足无力?而且这样的病症,还在陛下面前发作过?”

“正是。”平王讶道:“自去年从边关回到京城后,孤王便慢慢地有了这些病症,但太医们始终拿不准是何毛病,只说是太过操劳,父皇还为这个让孤王多休息,把手中的政务分给大皇兄。”

薛蘅问道:“王爷,臣现在可否不用避讳?”

平王忙道:“薛先生有话直说,不用避讳。”

“是。”薛蘅躬身领命,道:“当年太祖皇帝出身寒微,王爷想必是知道的。”

“嗯,太祖皇帝当年家境贫寒,幼年时还出家当过和尚,后来又做过挑夫,连正式的名字都没有,人称‘秦三担’,这是史书上并不回避的事实。”平王坦然道。

“太祖当年入义军时,并没有想到自己以后会黄袍加身,成为一代开国皇帝。到登基为帝的那一天,太祖才意识到一个一直被他忽略了的隐患,而这个隐患,可能会动摇大殷的万世基业。”

“哦?”平王忙问道:“是何隐患?”

薛蘅道:“由陇西迁至凤南的秦氏一族,几百年来,一直深受一种隐疾的困扰。而这种隐疾只在秦氏一族的男丁身上才会发作,发病者或不利于行、最后瘫痪,或子嗣不旺,还有一部分患者会头晕目眩,暴燥如狂,最终疯癫,做出违背人伦常理之事。”

平王听得呆了,喃喃道:“孤王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回事?”他又悚然一惊,“莫非父皇之前得的病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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