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匣香(37)

作者:烈驹

“少奶奶出生大户人家,比起人家的小门小户不知高出多少倍,也未见她礼数不到。”靳伯忿忿地说。

齐鬙殷听靳伯提起鲁晓颦顿时住了声,他岂是不知道白小姐的话中意思?只不过他心里有了鲁晓颦,便是再好的人儿再如何用心挤得头破血流也容纳不进。漫漫长夜里他对鲁晓颦的思念萦绕心头,为鲁晓颦的下落时刻担忧,齐哲程曾许诺到槟城后的第二个月便让他回北京,之后便是不提,齐鬙殷心意难平,几次三番偷偷跑到码头要回国,都被精明的齐哲程拦截,只要张大帅活着,二叔公便不会让他回国。

为了让他安心骗他鲁晓颦找到了,现在住杨苏莉家中,她迟迟不来找自己只是现在不方便,日后局势稳定了了便会过来。齐鬙殷半信半疑,却也不忍多想。不希望鲁晓颦出事的他选择了相信叔公的话,此后从叔公口里陆续得知张笃承在处死鲁氏夫妇不久,娶了当时沈阳帮办韩渠生的女儿韩七宝,从前的戾气日渐销形。

无人时他独自漫步在乔治城内的爱情巷中,又或是在某个埋藏岛屿、棕树身影的黑夜,坐在沙滩上望着失去白天穿着的湛蓝色外衣的海水,听它涤荡浅礁的吟唱声,齐鬙殷被勾起的记忆重复在脑海中翻阅,他从前只知道爱一个人时的缠绵悱恻,却不知道它时常乱人心智,教人两眼发涩。

世人常说男人的心是硬的不会流泪,他们哪里懂得有些人把一生一世的泪水献给了最爱的人,有些人把眼泪流进了心中。

齐鬙殷自觉对不起鲁晓颦,他竟没有勇气回去找她,二叔公不是横在他与鲁晓颦之间的最大阻力,而是他也怕了……

张留芳杀鲁家人时的利索、斤斤计较,当时没有产生影响,而在日后想起的时候,笼罩心头的巨大恐惧压垮了他,他爱鲁晓颦也爱自己的性命,齐哲程阻拦的时候,他也顺水推舟地留了下来。在那之后他时常埋怨、忏悔自己的虚伪,又不敢多做出其他的行为。

他的爱情败给了人性之中的脆弱,齐鬙殷双手抓取沙滩上的砂石,又让它斜滑出自己的掌心,海风在夜色中如诉如泣,回应齐鬙殷对自己无能的控诉。他于无数个夜晚走到这片大海前、或者在某个闲暇时游走在喧闹的槟城码头,眺望远方回忆那位让他牵肠挂肚的女子,他这一生中唯一的妻子。

民国十二年的初春,齐鬙殷在槟城安定下来,想到家中的老母亲无依无靠,自己在齐家时,齐家人态度怠慢,虽不敢明目张胆总是让人不快。如今母亲依靠的儿子远渡南洋怕是难熬,齐鬙殷是名孝子,与鲁晓颦计划私奔时便有心将来把母亲接过去一同享福,遂央求齐哲程把她接到槟城与自己同住。齐哲程很快答应了,在暖春时节将齐鬙殷的母亲安老太太接到了槟城,齐鬙殷知道母亲来,带着靳伯的小儿子去码头迎接母亲。

安老太太下了轮船看见自己的儿子脸庞依旧娟秀,却消瘦许多,禁不住拉住儿子的手伤心了一会。齐鬙殷怕母亲周途劳顿叫了四名脚夫抬着椅子让母亲坐了抬回去,自己只跟靳伯的小儿子一道步行。

第22章

自从安太太被接到槟洲后,齐鬙殷早晚都向母亲请安,安太太实则四十岁不到的年纪,她习惯了念佛吃斋,在一小间室里放置了一个案台,案台上摆了一个香龛,里面供奉着南海观世音菩萨,香龛两边各放一支崭新的蜡烛,安太太每天拿着串珠跪在蒲包垫子上叨念。在齐家时安太太性格温纯,不喜欢与人争锋,别人咄咄逼人,她也只往心里藏着。

齐鬙殷以前不信神佛,现在也开始神佛了,他自认人有六道轮回,前因种后果。他不敢去抗争才有了现在的果,他常想鲁晓颦和自己如同西天取经一般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方才修得正果,所以眼前发生的不过是在考验自己对苦难是否能挺过,对爱情是否坚贞。齐鬙殷不知道鲁晓颦在哪里,模糊的直觉告诉自己鲁晓颦还活着,总有一天他会与她团聚。

在齐鬙殷持续情绪低落时,白小姐听说齐鬙殷的母亲安太太来了,买了一些果品去齐哲程的店铺看望齐鬙殷,口里称是齐鬙殷时常送布到家里要表示感谢,靳伯的小儿子因自己的父亲不喜爱白小姐受到影响,对她也是不待见。见白小姐送果子来嘴里叨咕:“人家也送布匹到她家,怎么没见她来感谢别人?”

他忽而想起父亲常讲的:“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话。怕是白小姐看上了少爷吧……

白小姐隔三差五来店里,齐哲程看在眼里,自己的侄孙一直为情所困,孩子的心思他是懂得,当年刘氏过世他也痛不欲生,从此不再续娶。他不想看见自己的侄孙为此伤心,劝齐鬙殷道:“白小姐家里殷实,人又漂亮,对你也有意,不如纳了这门亲事,也好有伴。”

上一篇:我宠着你呀 下一篇:星光冕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