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不知道这样的行为会导致戚尘远与联邦政府的矛盾，但即便如此，路长卿还是丝毫不掩饰对戚尘远的不满，这实在让人很费解。

源晓竹的询问让路长卿沉思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告诉源晓竹真实原因。

过了一会儿，路长卿才缓缓说道：“我对戚尘远不满，是出于私人原因，某种程度上算是迁怒吧。如果不是他，亚当斯不会在犯下滔天罪恶之后，还得以安享晚年、寿终正寝。”

源晓竹猛一抬头，一脸难以理解的样子：“可是……”犯下罪孽的人是亚当斯而不是戚尘远，即便戚尘远力挽狂澜保下了亚当斯，以他对联邦的价值而言，路长卿也至少该等到戚尘远毫无利用价值之后再做打算，而不是无视联邦利益公然表露对戚尘远的不满。

“你还记得，在银河要塞的时候，你告诉我，纪衡的祖父是叛出联邦的纪伯伦元帅吗？”

“纪衡告诉我，他的祖父纪伯伦元帅在背叛联邦加入黑洞后不久逝世，纪伯伦元帅的儿子，也就是纪衡的父亲，在纪伯伦元帅逝世后娶了黑洞某个高层的女儿，后来生下了纪衡。”源晓竹虽然不知道路长卿为什么突然提及此事，但还是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说，“这个消息的真假我无从考证，联邦也因为对纪伯伦元帅叛国一事而讳莫如深，所以这件事最终没有记载进档案里。”

路长卿调整了下坐姿，十指交叉放在大腿上，从脸上的神情来看，似乎在回忆什么十分久远的事：“当年纪伯伦元帅叛国，是因为受到了亚当斯的政治迫害。”

·

几乎没有人知道，路长卿少年时期曾受过纪伯伦元帅的指导。

纪伯伦元帅的存在是联邦一个讳莫如深的话题，他一生戎马倥偬，为联邦立下赫赫战功，而后却因为与联邦当时的执政官亚当斯政见不合，受到了以亚当斯家族为首的政治迫害，被褫夺元帅军衔，流放至偏远星系。在亚当斯的迫害下，纪伯伦元帅最终叛出联邦，加入“黑洞”。

亚当斯倒台后，新一届联邦政府为曾受亚当斯政府迫害的人一一平反，然而当时已经于“黑洞”逝世的纪伯伦元帅没有得到平反，因为叛国罪罪无可赦，纪伯伦曾为联邦元帅，为他平反无异于默认了对叛国罪的姑息。

纪伯伦是路长卿少年时期的偶像。

那时候联邦还处于亚当斯当政时期，路长卿只是联邦某个偏远星系的普通少年，他生于联邦一个很普通的家庭，平生最大的梦想是成为像纪伯伦元帅那样的联邦英雄。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纪伯伦受到亚当斯的政治迫害，被流放到了路长卿所在的偏远星系，并且遇见了当时还是个少年的路长卿。

纪伯伦以敏锐的直觉察觉到了这个少年身上罕见的军事天赋和精神阈值，但他当时已经被褫夺元帅军衔，受到了严密的政治监控，无法将这个少年推荐给军部。

他所能做的，只是在这个少年殷切期盼的目光下，指导他有关军事方面的知识，告诉他成年后可以加入军部，以他的精神阈值一定能驾驶S级机甲，加上他过人的军事天赋，一定可以在军部崭露头角。

当时亚当斯政府为了褫夺纪伯伦元帅的军衔，编造了莫须有的罪名全联邦通报。

纪伯伦被褫夺军衔、流放至此的消息路长卿当然也知道。但在尚且年少的路长卿心中，纪伯伦为联邦立下的赫赫战功和教给他的知识都不是假的，他是名副其实的联邦英雄。而英雄总会招致坏人妒忌，会遭受重重磨难，但终有一日他会打倒坏人，洗刷自己身上的污名，重新站在世人仰望的巅峰。

还年少的路长卿理所当然地认为，纪伯伦元帅总有一天会熬过这段艰苦的岁月，重回巅峰。

而那时他说不定已经在军部崭露头角，他可以大声地告诉每一个人，他是纪伯伦元帅手把手教导出来的军事奇才。

这个美好的幻想在纪伯伦背叛联邦的那一天被无情打碎。

路长卿记得那一天，他记得很清楚。

那一天，天朗气清、微风和煦。

路长卿如同往常一样去纪伯伦的住所拜访自己的英雄。

然而入目是倒塌了大半的建筑和满地的死尸，半空中悬浮着一架巨大的军事战舰，舱门打开，纪伯伦元帅被一群人簇拥着正要登上战舰。

“纪伯伦元帅！”路长卿大喊：“您要去哪里？！”

簇拥着纪伯伦元帅的那群人掏出了粒子枪，似乎想要杀死路长卿，但被纪伯伦元帅制止了：“他只是这个星球上一户普通人家的孩子，什么都不懂，放过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