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停(8)
再后当地政府就将这片林中木屋简单规划了下:重新通电,架了网线,间或派人来查查,依然免费给人住。
这些木屋结构简陋建造却坚固,貌似再历经几十年风霜雨雪也没事。桑湉由于是女的,胖Brayden便很体贴地给她安排了幢紧邻横排木屋的独栋小木屋——进门就是一间20平左右的屋,没厨房,没厕所,没有上下水。
不过,要啥自行车?
这就足够了。
将竿筒和饵箱卸在门后的角落里,桑湉绷了一天的弦才算彻底松下来。
木屋棚顶吊一盏11W节能灯,捻开开关她在骤亮的房间里倚壁歇了片刻,才慢慢脱掉雨靴、救生衣和连体下水服。
下水服里头,从上往下从外往内依次是:一件抓绒冲锋衣内胆,一件加厚羊绒衫,一条羽绒棉裤,一条羊绒秋裤,一套保暖内衣,一件加绒加厚塑身背心,两双加绒羊毛袜,膝上和脚底板还各贴一片暖宝宝。
穿得可真多!
But五月的贝诺勒尔湖区,日平均气温在0到10摄氏度之间,唯有如此武装方能保证水面上呆一天,不被冻成狗。
然而穿得多也有穿得多的烦恼和困扰,一天下来内衣会被汗水湿个透,凉凉地裹着躯干和四肢,像长了层硬冷的壳儿。
外头人声开始熙攘,桑湉穿着袜子走到老式推窗前。
隔着两层玻璃窗,她看到早起放在外窗台的汉堡,已经连渣儿都不剩。
这是她多年的习惯,举凡有吃不完的食物,就搁置在窗台或门外,尔后总有小动物,于她不在或不留意时,偷偷跑过来吃掉。
那么今天来吃的是谁呢?
是那只尾巴毛茸茸的黑松鼠?
抑或那头蠢萌蠢萌的兔狲?
这样想着桑湉唇角不由就提了提,旋即一把拉上上任房客留下的厚窗帘。
窗帘图案是桔色底印矢车菊,布料很粗糙,合拢瞬间却给四壁萧然的房间,平添一缕家般的温暖。
伫立窗前,桑湉目光淡静地流过一朵朵矢车菊,黄的粉的蓝的紫的……
节能灯白剌剌的光,似也不再那么晃眼。
外头有人用英文喊:“水热了。来打水。”
那是AOTW亚洲赛区的另一工作人员Aries,胖Brayden安排他专门负责在锅炉房烧水。
锅炉房也是当初德国人留下的,就在第一列横排木屋的第一间,距桑湉住的木屋顶多二十步远,所以听到喊声,桑湉连外衣裤都懒得找,脚上随意套上双高帮雪地靴,自屋角拎起四个活鱼箱,就这么出去了。
锅炉房里不出意料只有临时锅炉工Aries在,见到桑湉他生着雀斑的脸生生笑成了花儿。
“那帮邋遢鬼估计又是连脸都不洗。”Aries皱眉抱怨道,“所以桑,你多打点,免得我烧这么多,白白浪费了太可惜。”
水龙头扭至最大,热水汩汩注入桑湉的活鱼箱。
活鱼箱材料为加厚EVA,顶盖拉链四角封边,长50cm宽27cm高48cm,可折叠,能保温,是桑湉特意带来储水的家伙。
“今天战况怎么样?”推给桑湉一只圆凳Aries关切地问。
“还好。日冠军。”桑湉简短答完不客气地坐在圆凳上,一双逆天的大长腿,即便棉裤套秋裤秋裤套衬裤穿得那么厚,依然纤细笔直夺人眼。
“真是好样的!”Aries由衷赞。
桑湉回句“谢谢”,便再没了下文。
Aries早习惯她的寡言,自顾开启话痨模式,说负责饮食的Carter晚餐又是毫无创意的汉堡,几名财大气粗的品牌赞助商为此很不满,嚷着要组织大家篝火聚餐。下午时候他看到有人已去最近的镇上采买回食材,光各种生肉就装了半车箱。你要不累就等一下再睡,跟他们吃点好的,补充补充体力……
桑湉默默地听着。
锅炉房濡热的潮汽,烘出她鼻头额角细细的汗,亦逼出她连日堆叠深浓的倦。
在圆凳上调整了下坐姿她半阖起眼帘,卷翘的长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弯柔和的弧影。
她的眼窝很深,眼尾很长,婉转迤逦出一丝与她气质极不相符的妩媚。炉膛里淡金色的火光,融融映着她。疏冷的目光一旦被覆盖,她轮廓分明的菱形脸,方流露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纯真与稚气。
不过,下一刻,锅炉房外响起杂沓脚步声,以及男人说着汉语的谈笑。
——是老丁,和范晓光,他们来给傅衍打点热水暖身子。
桑湉倏尔睁开眼。
她并没刻意绷紧神情或摆什么冷淡范儿,反倒有些懒散地打量着手拎水桶进来的两个人,然而仿佛天生自带的凌厉气场还是把彼二人惊得一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