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故事里(17)

作者:湫山夏石

窗外的雨怎么就忽然飘入屋内,在她眼前拉起烟雨迷离?她困惑不解。

她捧住那人的脸,用目光一遍一遍拓印,每一份拓本都小心收进心底最深处,悄悄上锁。

她担心时间太长,变数太多,沧海随时换桑田,她无法陪他到老。可她又担心时间太短,一夜白首,不够在漫长轮回的孤寂里一遍遍体味。

她想要留住他,想要把往后无数个人生都献给他,把自己变成他手中的祭品,对她虔诚的主教不离不弃。

她吻上他的唇,他的唇似想象中柔软,带着他特有的温柔缠绵。

她闭上眼,泪如雨注,这一天她已等了太久太久。

时桥南愣在了原地。

被病人调戏并不是第一次,只是这一次让他不知所措。

他推开林寂,用力摇晃着她的身体,唤着她的名字想要叫醒她。

而她无动于衷。

时桥南忽然想起影视剧中常出现的被摄魂的人,如果真的有这种现象存在,那么林寂就是最好的证据。

他看着她,想做到无动于衷,却不能够。他清楚自己的身份,哪怕他面前的是个十恶不赦的浑蛋,他也得尽其所能。

她也看着他,却又不是在看着他。她的目光涣散失焦,她的表情幸福得太用力以至于有了一丝麻木的气息,她的灵魂不知游离在何处。

时桥南叹息一声,狠狠地给了她一记耳光:“林寂,你听得到我说话吗?林寂,回答我。”

但她并没有清醒过来,只是整个人忽然看起来那么悲伤。

时桥南意识到那是她的理智在挣扎,她意识到了什么,却又不愿意承认。他无可奈何,只好端起茶几上凉透了的水,泼了她一头一脸。

那天的治疗没有进行到最后,林寂惊醒以后,夺门而出。她恨不得插翅逃出这所医院,可是电梯停在三层迟迟不肯上升,她望着指示灯上那鲜红的数字,像是望着自己的灵魂正处于红莲地狱的炙烤中。

林寂转身看到时桥南追出来,便迅速地钻进了旁边的楼梯里,却被时桥南一把拉住。

狭窄的楼梯间瞬间成了牢房,不,与其说是牢房,林寂感觉更像是精神病房,四面的墙壁包围着她,一点点向中间聚拢,她无处可遁,又无人可求。她心跳如擂鼓,呼吸渐渐急促,惊慌失措,她想叫,可最后一点理智扼杀了她的冲动,她祈求般望着时桥南,却不知是求他拯救自己,还是求他放过自己。

时桥南静静地看着她,见多了精神病,他仿佛早已麻木,无法再在他们发病时表现出焦虑急切。他声音平静,却带有镇定作用:“林寂,深呼吸……对,深呼吸……再来一次……好,继续……”

等到林寂终于冷静下来,他松开她的手,说:“穿上外套。”

林寂这才注意他早已穿上毛呢大衣,手中拿着她的大衣。他手一抖,大衣在他手中自然垂落,林寂的心跟着他的动作一抖,仿佛展现在眼前的不是一件衣服,而是前尘过往。他侧了一下头示意她穿上,林寂的反应仍旧有些缓慢,却乖乖照办。

看着她系好扣子,时桥南递过她的棉质围巾和帆布包。他不再理会她,率先迈下台阶:“我送你。”

林寂在听,却没有懂,只是机械地跟在他后面下楼。

一路无言。

直到站在医院楼门口,看着楼外的雨漫无目的地飞落,时桥南方才开口:“我不喜欢下雨。下雨的时候,人总是容易胡思乱想,也格外容易酝酿悲伤,多少犯罪和悲剧都发生在雨中。但不是你不喜欢,天就不会再落雨,我们只是需要适应,然后接纳它。”

医院大厅里有几个病人静静伫立窗前,不知想起了曾几何时的过往,抑或被强行塞入脑海中的曾经。走廊里一位护士推着阿尔兹海默症的老人走来,护士轻声细语,老人一脸迷惑地反问:“下雨?程真早晨上班时没有带伞,我得去给他送伞。”护士耐心地点头应声:“是是是,我已经让人去了。”说得跟真的一样。老人满意地笑了,审视而得意地看着护士,似在用表情诉说这个敌人派来的间谍最终折服在了自己手中。

时桥南从护士手中拿过伞,撑起伞邀请林寂一同出门。他看了林寂一眼,继续:“林寂,你在逃避。你在逃避我,还是在逃避你自己?我承认我不是你,无法与你感同身受,也无法说我真的理解你。但人生是你的,生活是你的,这条命也是你的,你若自己不珍惜,没有人会可惜。你从来不肯打开你的心,我也不知道给你开的药你吃了多少,但你的症状已经越来越严重,我需要你对自己负责。”

车站已经近在眼前,远处一辆公交车恰好驶来,时桥南忽然停了下来,林寂却浑然未觉,穿越雨帘走入公交车的遮雨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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