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山(67)
“你——”
“就当是我为他说好话吧,阿安,他其实有他的可怜之处。”王东山抓紧咕咕的小手,“咕咕已经认得我了,已经开始依赖我了。我永远无法想象,咕咕失去我之后会怎么样。”
☆、伤逝
无人探听纳兰祖和文俊杰到底聊了一些什么。
最后文俊杰只是眼睛红肿,躲回他的房间。
纳兰祖把王东山叫到房里:“谢谢你的安排,你一定受委屈了。”
王东山沉默一会儿:“这是她们的意思。”
纳兰祖便不做声。许久,“你和阿安好吗?”
“我们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
“你放心。”
纳兰祖无力地动了动手指:“很好。”
王东山被周季同的一通电话叫回了英城。临行叮嘱纳兰安照顾好一家几个,尤其是她自己。
纳兰安看到王东山拎着行李箱上车的身影,忽而眼红。
总是在最艰难的时候,她才知道他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纳兰祖的身体每况愈下,不爱吃东西了,也不说话,文俊杰陪他最多,在他的房里一坐就是一整个下午。
文俊杰没有再哭再闹。纳兰安不知道那算不算一夜长大。
纳兰安想,大概,她也是在纳兰祖病倒之后,一夜长大。
明明还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任性女孩,却试图帮自己的父亲撑起那已经岌岌可危的事业--幸好有王东山。
她真想他,真的想了。
纳兰安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楼下咕咕隐隐约约的哭声。
她起身,开了门下楼。咕咕的哭声越发清晰。
“丽兹,咕咕怎么啦?”
纳兰安循声而去,走到二楼转角处便看到咕咕趴在地上痛哭,应该是摔跤了。
纳兰安正想过去,文俊杰竟然从房间出来,轻轻抱起了咕咕。
咕咕仍然哭得委屈,文俊杰笨拙地摸摸她的膝盖。
丽兹急匆匆跑出客厅,手上还拿着一颗剥了一半的卷心菜。
丽兹抱过咕咕:“天哪,宝贝,你怎么了?”又瞪了文俊杰一眼。
纳兰安走过去:“让我抱吧。”
文俊杰余光看了一下纳兰安微微凸起的小腹,转身走开。
晚上吃晚餐的时候,仍然是纳兰安母女在餐桌上吃饭,文俊杰躲在他自己的房间不出来。
纳兰心压低声音:“大姐,我听丽兹说,下午咕咕哭了,可能是那小子打她?”
纳兰傅惠真脸色大变:“怎么回事?”
纳兰安摇头。正欲解释,纳兰乐生气大叫:“他是不是有暴力倾向,上次他竟然对大姐大打出手,这次又欺负咕咕?”
文俊杰恰好出了房门,站了两秒钟,转身又回了房间。
纳兰安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这事跟他没关系。”
纳兰傅惠真忧心忡忡:“阿安,你和咕咕平时少下楼,尤其你,大着肚子,凡事必须小心。”
纳兰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沉默了。
晚上,王东山的视频通话接了过来,惯例问纳兰安好不好咕咕好不好。
“公事都很顺利,你放心。我过两天过去找你。”
“若是太累,先在家休息几天吧。”
“我没事。”王东山扯开领带。
“阿山。”
“嗯?”
“每次我对你动手之前,你是不是认为我一定会打你?”
王东山听不明白:“嗯?”
纳兰安想起几年前她和陈锌同在宴会上的冲突:“你还记不记得得你之前为了陈锌同骂我?”
“啊?”
“她向林丹鹰投诉我打她,但其实我并没有真的打她。”
“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
纳兰安摇摇头:“突然记起,随口说说。”
王东山在那端凝视她。
纳兰安回避他的眼神:“咕咕睡着了,我也要睡了。”
“让我再看看她。”
纳兰安把镜头对准咕咕沉睡的小脸。
“晚安,小宝贝。”
“睡吧。”纳兰安睡下。
“晚安。”王东山轻声开口,“好梦。”
纳兰安抬高手,看着屏幕中王东山的脸,伸出食指,轻轻摸了摸,仿佛在摸他的眉毛。她心里有三个字,却没有说出口。
王东山从英城赶到的第二天下午,纳兰祖安静离世。
医生和护工都避开了,丽兹也躲在厨房。房间里只剩下纳兰一家,以及文俊杰。
整个房间里悄然无声。
纳兰安觉得头很重,她不敢抬头,她怕一抬头,许多事情就成了现实--其实,现实已经在眼前。
纳兰傅惠真终于崩溃,痛哭出声。
纳兰心和纳兰乐也跟着发出了呜咽。
快四年了,纳兰祖终于还是离开了。
一个手轻轻地搂着纳兰安颤抖的肩膀:“你听到的,刚才阿爸说他放心走了。你明白吗?”
纳兰安转身,把自己无声的热泪全浸入王东山的白衬衫。
纳兰祖的后事处理得很低调。
骨灰送回英城之后,纳兰祖的两个兄弟到陵园拜祭,老泪纵横。
王东山戴着墨镜,眸色深沉。
他不曾忘记纳兰祖倒下时,那段艰难的日子里,这两位是如何借机作乱。大概,人总是到了彻底失去之后,才知道真正值得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他看看在一旁烧香烛的纳兰母女,再想到此刻已经单独返还英国的文俊杰,他记得纳兰祖最后那句:“你们全部来送我,我放心走了”,是不是这确实代表一切了无遗憾?
对离开的人或许是,但对于在世的人来说,注定是无尽的牵挂。
咕咕穿着小外套,在他怀里睡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