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一笔谈(134)
旁边的郁垒扭头看了一眼坐在案桌旁喝茶的某人,说:“也许是梦见心上人了。”
蔺傒文笑笑不语。
只有桃李的脑子最清醒,“笑得再开心也无法保证她最后能不能醒过来。”
屋子里陷入沉默……
郁垒忽然说:“先生不是让你去应付沈妈妈么?你怎么又来了?”
笏九猛的浑身一僵,支支吾吾道:“我……沈妈妈……我不会应付……”
桃李开口道:“江墨消失好几天了,沈妈妈一定着急,你这么跑过来让她一个人该怎么面对?我听说沈妈妈平日里待你不薄。”
“不是,你们听我说,”笏九转向众人,“沈妈妈发现江墨不见了,马上就想去报警,我只能把她弄晕,可是她一醒过来就想报警!再说我是一只狗好么!我怎么能跟她说话!诸位请替我考虑考虑好么!”
郁垒问道:“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笏九心虚道:“还晕着呢。”
***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就是一段和前面几个人物有点联系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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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春秋
周围是雪地,没办法歇脚,蔺傒文在这白茫茫的一片雪地里找到了一颗参天古树,带着江墨飞上一根粗实的树干,让她靠在里边,自己坐在外头。
其实适应了黑暗之后,江墨依稀当中能看得见他的轮廓,匆匆一撇,只见他面色颇淡,眉目清朗。再多的她就不敢细看了。
江墨在他这里,较之平时话多了些,他似乎极其有耐心,都一一应答。
她望着暗处,问他平时会在哪里歇息。
他说幕天席地。
她问起他的故乡,问他是从那座山里来的。
他只说太多年过去,战火纷飞,兵戈连年未息,那座山一开始被夷为了平地,后来又被填作了海,早已不复存在了。
一个没了归属的妖,一个没了娘亲的人。
她笑着说:“谁说人妖殊途?我看你我就是同道。”
蔺傒文不作言语,江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只怕自己半夜睡着了会从这树干上掉下去。
这小姑娘有所顾虑的神色,蔺傒文尽收眼底,他说:“有我在,你掉不下去。”
江墨望着他模糊的轮廓,半晌过去才说道:“我生来体热,夏时热急了,整夜泡在水里也是常有的事,到了冬日又可拿来御寒,我掉进雪堆倒无甚大碍,只怕吵醒了你。”
他闻言,淡淡的嗓音道:“无需多虑,你吵不醒。”
江墨:“……”
江墨确实多虑了,她一整夜稳稳当当地待在了上面,只不过她一醒过来,旁侧却空无一人,她正慌张,放眼望去满目尽是苍白无物,目视久了竟觉得头昏眼花,整个人摇摇欲坠之时,恰恰看见信步而来的一抹黑影。
那颀长身影顿时成了她的支柱,堪堪稳住了她的心神。
江墨看着他慢慢走近,终于逐渐看清了他的面容,他眉目之间自是一派清古儒雅,艳煞人也。他白衫玄袍,气韵澹澹犹可鉴,其风骨清举实难付诸笔墨。
他走到她眼皮底下站定,看她愣了神,已探出了半个身子犹未觉,随时要掉下来,不等他提醒,她果然一个不留神,终于自那树干上坠落。
江墨看着雪花花的地面,觉得自己大概会一头扎进雪地里,只是坠至半空时,忽感身子一轻,目光所及由雪地转为蓝天,轻飘飘地落入他怀里。
他还没说什么,江墨回过神来,忽然放肆笑出了声。
她说:“小的时候,我帮娘亲把药材拿上屋顶去晒,有一次不小心摔了下来,把腿给摔折了,那次我就暗暗发誓,倘若再有一次我从高处坠落,有人接得住我——”
蔺傒文道:“如何?”
江墨笑笑回说:“我当一回月老,替他牵红线!”
“……”
方才蔺傒文是去采了野果,正好她醒来给她裹腹。
江墨看这野果子皮红润块头饱满,闻着鲜甜,只是从未见过,问他可识得这是什么果子?又说深山野林,仔细吃了毒果子,她是大夫,总要比旁人谨慎些。
他说:“你且安心吃,倘若不合你脾性,我替你解毒便是。”
听他这么一说,江墨更不敢吃了,没的白丢了性命。
他又说:“你丢不了性命,我会让你活着。”
江墨自那晚之后,没再问过他为什么要救自己,无论是何缘由,她这一生大抵也只有他一个会如此执着于让她活命了。
进了城之后,他果然陪着江墨去添置了医诊之物,江墨身无分文,他却有,并且出手阔绰,此妖……的确视金钱如粪土。
江墨不敢承此盛情,凡物挑个大概适用就好,他便随她去。
去第一户人家时,江墨让他隐身,“我一个姑娘家,带着你不合适。”
蔺傒文虽久辞红尘,对人世间的伦理纲常却略有耳闻,他微一颔首,利利索索地便隐了身。
江墨心道有趣,在他方才所站的位置伸手探了探,没碰着什么。
她进屋给病人施诊时,他就在一旁看着,看她面色沉静地诊脉,不慌不忙地施针,甚至是用上刀具,末了从从容容地写药方。走时那病人家属拉着她絮叨两句,再千恩万谢地将她送出门来。
如此换过一户又一户,直至申时将过。
她每一日,大抵都是这样过的,每每她看完诊,要是还有时间她会在集市里逛一阵再回去,只是今日不同往日,她回不去,身边还跟着只妖。
江墨以为今晚还得在那颗参天古树上度过,没想到他却带着她到附近的客栈投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