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要多久？”

“中饭后总能去了。”

龙池点点头，说：“那我们先去吃午饭吧，堀北。你觉得呢？”

堀北真弓没有意见，但他表示自己刚刚吃了太多水果，所以想吃点咸口的。龙池想了想，转头就把人带去咖啡厅，给他点了一个番茄牛肉芝士派加柠檬茶，前者表面铺着烤到焦脆的培根。

堀北真弓：“……”

“Sorry，我想吃甜的。”点了个芝士蛋糕和一杯冰摩卡咖啡的龙池如是说。

堀北觉得咸口派也可以接受，何况不是他花钱，于是也没什么异议，边吃边问龙池：“我有一件很在意的事情，之前一直没空问。”

“稍等，我先看个东西。”龙池打开手机，点开某个平平无奇的应用。铺开在她面前的是东京地图，一个沉暗温柔的灰点在象征着东京综合医院的长方形上闪烁。

“这是什么。”堀北问。

“Boss在的地方。”

“……可你怎么知道他在这。”堀北已经不是十年前的电子白痴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你在他身上装了定位？他知道吗？”

“准确地说是在手机上装的……他知道，我手机上也有。他想的话也可以看到我现在在这里。”

龙池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很快，一个蓝色的点出现在芳山町的地图上。她心情很好地唤出键盘，打了几个字。马上，屏幕中象征着她的蓝点就冒出了一个粉色的对话气泡，里面写着“想您~”。

堀北真弓有些搞不明白：“咖啡厅的人说这是控制欲太强的表现，和这样的人谈恋爱会很辛苦，最好不要。”

龙池笑了，像是在看稚气未脱的孩子：“你们连恋爱话题都会聊？”

“有一个咖啡师遇到了这样的对象，同事们在劝她分手，因为这样的恋情太窒息了。但是，他们没告诉我如果两者都这样的话该怎么办。”

堀北真弓诚实地回答。

“双方都不正常的话，不用管就好了，也不会祸害别人不是吗？反正都窒息也是一种呼吸方式，说不定他们乐在其中呢。”

堀北连忙澄清：“我没有在说你不正常的意思。”

“我知道。我在说我乐在其中。”

龙池关掉手机，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你刚刚想问什么事？”

“你身上的味道。”堀北也没那么浓烈的兴趣去支持他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他很快就想起了自己之前的疑惑，歪着头像是在思考、分辨什么，“和我认识你的时候不一样，那个时候你是纯粹人类的味道。现在你身上有。”

他没法用语言表达，于是抬手，先后指了指龙池无名指上的婚戒、手腕上的蓝色手链，还有她手机上挂着的像是百元店时尚小垃圾的猫咪吊牌。

“三种味道。”

龙池举着咖啡杯的手凝滞在半空，随后若无其事地将杯子凑到唇边：“你闻上去它们像什么？”

“恐怖，繁荣，混沌，生殖，约束。”堀北皱着眉列举出一系列抽象的词汇，没有人会用它们去形容戒指项链之类的装饰物。龙池听完他这些荒诞的用词后却沉吟了好久，然后笑了出来：“不愧是堀北，真是敏锐啊。”

“大概是因为我不是人类吧。”

龙池没听出面前的非人对这个客观事实到底怀抱着什么样的感情，于是只是沉默。过了好久，久到堀北都认为以人类交往礼仪来说这段的空白无疑是在暗示话题早已结束，龙池才开口：“你的敏锐比人类的敏锐安全多了，真是羡慕啊。”

堀北愣住，他能感觉到龙池说的是真心话，但他却没有安慰她的资格。也无法说出“这种差距并不存在”之类的话，只好无言地搅着杯中的冰块。

同时，与遭遇了猎犬的龙池相比，白石枫的上午过得也并不平静。

时间退回到龙池刚乘车离开江近馆的时刻，白石也在宣布了接下来的开会时间后回到了自己的客房，打算列一下接下来的会议议程——他不喜欢让秘书来处理这种事，唯一能替他代写议程和每日计划表的只有龙池。

他的字是好看的，不过因为太过随意写就，自然而然地有些变形，又兼上几根意义不明的线条、几个圆圈方块三角形，很快，一副只有他才看得懂的思维导图就跃然纸上。白石放下铅笔，换成水笔，慢慢在上面增补、写着说明，杂乱的线条也被暗示逻辑性的箭头替代，两端连上短短的注释。这片混沌的思维正慢慢拨云见日，从白石脑中流淌到纸上。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规规矩矩的三声、接三声，匀速又礼貌。

“是谁？”白石问。

“老师。”门外传来稚嫩的童声，“我是山口彻。”

作为山口组长的孙子、白石的学生，山口彻自然不会被这扇门扉阻拦在外。他走进房间，顺手带上门，朝着白石问好：“老师，好久不见了。”

白石放下笔，看着面前这个聪明的孩子，单刀直入地发问：“找我有什么事？”

“我能去看爷爷了吗？”山口彻也问道，“已经是第四天了，局势也该稳定下来了吧。我听说老师您和大伯父已经达成共识了，所以我也可以出门了，没错吧？”

白石很想说并非如此。但是，让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明知带他长大的爷爷突发重病入院，却不能前去探望，是不是太残忍？他设身处地想了想——把爷爷换成龙池——然后说道：“你去找佑都，让他带你去。但尽管如此也要小心，我和你大伯父达成的共识是脆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