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他已經憋得太久，憋瞭足足二十年。

而今，他已經不想再憋瞭。

宛王大袖輕擺，一個個指向百官、長公主、嬪妃：“還有你們，孤每日都在盡心盡力為東楚籌謀，將自己所得全部送給各地受災的東楚子民，你們卻一個個背後，隻說我在籠絡人心。”

“楚無幻呢？他隻是在大疫時醫治瞭好些東楚子民，你們就迫不及待幫他傳頌天下。父皇直接封瞭他聖僧。又有沒有人知道，那幾年，我都跟著太醫院，在到處施藥？”

他的聲音，說到後來，竟像是哀嚎一般，淒厲痛苦。

直到他不斷移動的袖子，對上一雙小鹿般純凈的眼睛。

他才驀然住瞭口，怔瞭怔，大袖垂下。

因為，或許，全天下都對不起他。

但是，她從來都沒有對不起他。

大傢還很小很小的時候，她就一直追隨著他。

是他自己，為瞭他的恨意，一直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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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璧靈幹幹凈凈的眼睛，就這樣看著他。

眼神中，既沒有痛恨，也沒有憐惜。

就好似在看一個同她完全無關的人。

楚鴻雨忍不住顫瞭一顫。

明明還是夏天，他竟然覺得這樣冷。

不過，他也並不向她說什麼話。

隻將目光匆匆跳過她。

對上無幻的目光。

忽然，展顏一笑：“好大哥，你都查不出阿京身上的毒，不如，就將她舍瞭給我。我帶走她，異日成瞭婚，等生下孩兒，讓你侄子來拜你這個皇帝伯伯。”

無幻知道他故意氣他，但一想到他所描述的畫面，想一想阿京竟然被人奪走，他的胸臆中，就升騰起強烈的恐慌和悲憤。

“不可能！你這賊子想都別想！”

楚鴻雨笑得更瘋狂瞭：“好大哥，我如果是賊子，那我們的父皇豈非就是賊？你也是賊子？”

玉京拉拉無幻的袖子：“幻哥，別管我，將他們都抓起來明正典刑。”

無幻顫聲道：“那你怎麼辦？”

他咬瞭咬牙，問：“楚鴻雨，你究竟什麼條件，才肯解阿京身上的毒？或者告訴我，你究竟下的什麼毒？”

楚鴻雨淡淡道：“我剛剛不是說瞭麼？大哥，你記性真是不好。”

“你！”無幻縱然修行多年，都被他嘔得快吐血瞭。

玉京忽然將一把簪子抵在喉嚨上：“你休想用我來氣幻哥，我寧願同你同歸於盡。”

“不要！”無幻嘶聲大喊。

楚鴻雨點瞭點頭：“大哥與阿京伉儷情深，簡直感人肺腑。我也不想橫刀奪愛，枉做小人啦。”

無幻根本臉色都沒動。

他最瞭解這個兄弟，他意志最堅。

處心積慮下的毒，哪裡會三言兩語，就放過他們。

果然，楚鴻雨笑道：“那我換一個條件，阿兄你繼續登基。登基完下道聖旨傳位給我，我就給你阿京的解藥。”

“荒唐！區區一女子，豈可與東楚萬姓相較？”忍不住大聲斥責楚鴻雨的並不是無幻，而是先前要他即刻登基的一品老臣。

楚鴻雨理都不理他，隻笑吟吟看著無幻。

無幻想都沒想：“好。”

與阿京的性命相比，這皇帝的寶座又算得瞭什麼？

“殿下！”

“聖上！”

“楚無幻！”

萬壽殿中到處都響起各種各樣的聲音，有的是不可思議，有的是憤怒，有的是哀求。

東楚舉國，豈是這樣兒戲，就可以轉贈的？

連皇後都怔瞭怔，轉瞬，美麗的臉，笑得燦爛成瞭一朵花。

雨兒就是聰明啊！

不管那掃帚星是真心答應，還是假意應承，都叫這文武百官看清楚楚無幻，根本就是個扶不起的阿鬥！

為瞭個外族公主，連東楚都不要，萬民都要辜負。

也不怕他老子，正死不瞑目地看著他！

慕容狐也相當高興，他擱在心裡二十年的心結，原來解決起來，竟然這樣容易嗎？

勞什子天降紫微星，還不是過不瞭一道情關。

誰知，楚鴻雨反而道：“慢著。我不信你。你們這些當皇帝的，哪個不是滿腹機心，口蜜腹劍，發誓如喝水，承諾好似放屁！”

無幻隻握著玉京的手，將簪子自她喉間取下來。

兩人深深對視，玉京眼中都是濃得化不開的情緒。

原來，和尚為瞭自己，非但和尚都不做瞭，他連皇帝都不做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