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迎過來，沖著無幻嫣然一笑。

她本來容色絕麗，笑起來很能跌宕人心。

但現在，一張臉像個花貓。

倒讓無幻不由笑出聲。

他本來好沉重的心，在看到玉京的一刻，終於明媚起來。

玉京不明所以，看他笑也跟著笑，還不住問：“幻哥，是不是得瞭賞賜？這樣開心？”

無幻將人攬過去，摸出張帕子，細細地為她一點點擦去那些碎屑。

動作溫柔如夢。

玉京甜甜一笑，兩個人牽著手，一起往宮外走。

萬壽殿的軒窗被一隻瘦骨嶙峋的手推開，皇帝輕輕倚靠著窗，看住那對恨不得疊在一起走的小兒女。

他的眼神悠悠，眼中情緒萬端。

似是羨慕，似是追憶，又似是無限懊悔。

直到那對人影走得再也看不見瞭。

皇帝才輕輕嘆瞭口氣：“雨婷……”

候在外間的冉公公沒聽清楚，忙問：“陛下有何吩咐？”

“筆墨伺候！”他聲音重又恢複為那個威嚴的帝王。

很快，他擬瞭一道旨意，是賜無幻和承安公主大婚的。

將玉璽按上，蓋出清晰的印記。

他交給冉公公：“明日就去傳旨，並著禮部開始為太子準備。”

“太子？”冉公公忍不住擡頭。

“嗯。朕已有密旨，你也不許打聽。”皇帝淡淡道。

冉公公：“是。”

*

深夜。

東平街新宅門外。

一匹駿馬驟然狂奔在長街上。

夜深人靜，馬蹄聲如同踏在人的心上。

駿馬飛馳到府邸門口，一個人翻身下馬，一個箭步，躍到門前。

大手握住門上的銅環，拼命敲打深紅色大門。

急切的敲門聲，在靜夜中響亮如擂鼓。

無幻與玉京披衣而起。

新宅子還沒有奴仆，他整瞭整衣服，自己起來開門。

門才打開，沖進來一個人。

差點跌在無幻身上。

無幻趕緊扶起他，看清來人，吃瞭一驚：“阿舅？何事深夜到訪，還如此驚慌？”

夜馳駿馬，飛奔到他府邸的正是一品大將軍韓松。

隻見他形容狼狽，神情急切慌亂，無幻不由更加奇怪。

這位大將軍平定無數戰亂，梟敵首如砍西瓜，百萬大軍攻到面前，都面不改色。

是出瞭名的軍中傳奇人物。

到底出瞭什麼事？

隻聽一聲霹靂炸響，天都塌瞭：“陛下駕崩瞭！”

223

“咣當”，無幻手中的門閂，掉到地上。

他的人晃瞭一晃，幾乎站立不穩。

玉京趕緊伸手扶住他。

他穩瞭穩身形，搖頭道：“不可能，我白日裡才請過父皇的平安脈，他脈象雖虛弱，病癥雖積重難返。但，卻絕不是會驟然病亡之相。”

說完，他好似求證般，轉頭問：“是不是，阿京。”

玉京怔瞭一怔，忙道：“你是杏林大國手，診斷斷不會錯。”

她知道，無幻哪裡是向她一個根本不會醫術的姑娘求證。

他明明就是在求助。

白天還好生生的阿爹，驀然就沒瞭……

他心中即使再怨恨皇帝，隻怕也難過得很瞭。

韓大將軍聲音疲憊，也帶一絲傷痛：“宮裡來的消息，我得知，即刻馬不停蹄過來通知你，你得早做準備。”

無幻怔瞭一怔：“什麼準備？”

玉京輕聲提醒他：“幻哥，你自己都說，白日裡你剛為陛下請瞭平安脈，你們父子還在萬壽殿中關起門來說那麼久的話……”

無幻愴然道：“你們是說，老二和他背後的國師那幫子人，還要將父皇的死，栽在我頭上？他們還要我來背負弒父污名？”

韓松忙道：“幻兒，慎言！”

他左右看瞭看，才悄聲說：“而今，中宮把持後宮，外有國師，內有宛王。他們隻消對陛下的死，暫時秘不發喪。皇位可就落在楚鴻雨手中瞭……”

無幻眼色奇異看他一眼，似乎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時候說這些。

韓大將軍又道：“宛王一旦接瞭大統，可就真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瞭。”

玉京想到楚鴻雨行事，又想到無幻一直以來的種種遭遇，不禁點頭道：“他們早有圖謀，隻怕皇帝也是他們害瞭，才好篡位！”

無幻聞言，猛然一驚。

他的身子顫抖不已，忽然道：“是我連累瞭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