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背影眼熟，還有狗膽往堂堂一國儲君身上潑髒水。

孟玉天也很有興趣知道，那纖瘦少年，到底是誰？

他一句話沒說完，人已隔空翻出，錦袍閃動之間，兩三個起落，到瞭假山之後。

無幻想要阻攔，遲瞭一步。等他趕到，玉京已經被太子親自抓住。

太子一把扭住玉京胳膊，正要讓他吃些苦頭，忽然看清面容，不由脫口而出：“你！你……走，跟我回宮！”

他聲音驚怒，十分不可置信。

隻是這一句，也聽得出他對少年的在意。

無幻再也無法坐視少年被強迫，聲音頓時變得冷如霜雪：“他不能跟你走，貧僧已經答應，要帶他回東楚。”

這下，倒是換太子驚奇瞭：“聖僧，你怎麼轉性瞭，那日我在公主府……”

他話還沒說完，玉京已不知道從哪裡摸出個物事，在太子眼前一晃：“你如果再苦苦相逼，我就把這東西交給太子妃。”

太子冷笑道：“少拿她嚇我，我是怕夫人的人嗎？”

等看清玉京手裡是個啥，他突然閉嘴瞭。

那是一個繡瞭鴛鴦戲水的緋紅荷包，佈料用的是蜀錦軟緞，繡工卻是用絲線摻瞭天鵝羽毛，以精細素雅的蘇繡技法繡成。

無幻皺眉。

佛門慈悲為懷，和尚們通常又住在翠微空靈的深山古剎，內中天資聰明的，往往學習醫術——既可為同門治病，又可施藥救人。

無幻東楚聖僧的名望，就因為他活人命，驅時疫，解救萬千百姓病苦。

玉京剛剛拿出的荷包，並未打開，他已經聞見氣味，分辨出裡邊是最上等的宮廷熏香，隻是秘制的人顯然往裡邊摻和瞭助人合歡的藥物。

想來是這太子想要對他求歡，卻落在少年手裡的物件。

雖然不知道少年，有什麼辦法能夠將這東西交給太子妃。

但是太子顯然十分顧忌。

和尚心中對南越國的荒唐更加反感，臉上的神色不顯露半分，隻說：

“當日，太子殿下在公主府邸，解救恩德，貧僧並不敢忘。隻是佛門也最講究然諾，貧僧既然已經答應瞭這位檀越，就是拼瞭性命，也必須做到。還請殿下寬恕。”

太子仔細打量瞭一眼和尚，又看向正把玩手中荷包，嘴角掛著一抹淺笑的玉京，他忽然長嘆一口氣：

“好罷，既然你們二人都這樣堅決，那我就成全你們。哎，也不知我今日所做，到底是對是錯。”

無幻聽他說話的意思，是以為自己和玉京有什麼茍且，待要解釋，複又一笑置之。

誤會如何？不曾誤會又如何？

在和尚看來都沒有分別。

隻是這太子、公主心中都隻有情愛歡愉，恐怕南越國的國運不長瞭。

————

半個時辰後，使團所有人收拾完畢，整裝待發。

東楚國使團來的時候，帶來瞭兩大船東楚特産：

各色銅器、玉器、東珠、海貝、羅紈、葛佈、青瓷、琉璃、佛經、佛像等。

走的時候，南越國也為他們裝滿瞭滿滿兩大船南越特産：

臘肉、米酒、龍眼、翡翠、白鷴、南珠、南玉、祖母綠、象牙以及使團所有人員的吃食和衣物。

兩個國傢海域相連，經常互通往來，進行海上貿易，也並非是第一次使團來訪。

待到一行人到達碼頭之時，寶船已經錦帆高張，整裝待發。

太子將無幻等人送到碼頭，與聖僧、正使、副使一一話別後，走到玉京跟前，他眼中神色萬端，終於隻化作一句囑咐：

“阿京，不習慣東楚就回來。”

他默默接過侍女遞過來的包裹，遞給玉京：“記得照顧好自己。”

他的眼圈竟有些紅。

少年隻對著他拜瞭一拜，隻字不說，便隨無幻登瞭隻屬於和尚和正、副使的那艘寶船。

直到船開出老遠，孟玉天還在久久凝望碧天深處。

蔚藍海面，海風輕暖。

兩隻海鷗迎風飛翔，最小的一隻折身選瞭另一個方向，獨自擁抱它的征程。

同玉京站在船頭的無幻宣聲佛號，嘆道：“他對你倒是有情有義。”

玉京遙望漸行漸遠的故國，眼圈兒忽然也有些微紅。

7

遼闊的海面一望無際，船已經行瞭四五天，玉京就吐瞭四五天。

這艘寶船原是給貴人們坐的，除瞭聖僧，使團的正、副使，剩下的全是雜役、船工、婢女、夥房的廚師和保衛船隻安全的武士等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