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黎风光一段史(32)

作者:玉锦哈


詔獄太冷瞭。

而黎山川也走進來,拿起掉在盧奉山肚子上的匕首,匕首很鋒利,磨得很亮。

盧奉山尚還有意識,睜著的眼也看見瞭陸岐和黎山川的動作。

他張嘴,血不受控地淌出,他說:“謝、謝。”隨即閉上瞭眼。

而這次閉上眼,盧奉山註定不會在睜開瞭。

黎山川沒猶豫,用力在其頸側補瞭一刀,直插進去,血更是噴湧。

隻見盧奉山的手僵住,想抓住什麼。

隻不過沒半瞬,整個人都軟瞭,頭也直歪向一邊,皮肉牽連,不至於屍首分離。

隻有血滴滴答答,像詔獄外的雨。

那雙眼,也確實沒再睜開瞭。

詔獄好冷啊,盧奉山也確實這般覺得。

幸好在他瀕死時,有人替他披瞭件寒衣。

不過,是人人唾罵的閹臣,而那個閹臣也曾讀過書。

那日,陸岐看著盧父替盧奉山穿上壽衣,裝入棺材中,帶回瞭傢。

盧母沒生氣,沒有不讓他進傢門,隻說要帶他回江寧。

何道默然立在一處,不敢看盧奉山。

陸岐上前:“別怨王堂秋,他不容易。”

何道搖頭:“沒怨他,隻是恨我自己連救我在意之人的能力都沒有。”

太無力瞭,太悲傷瞭,太絕望瞭。

他們昔日的弘志呢,說要一起進內閣,一起高立廟堂,要青史留名。

結果,一紙詔書啊,一世薄命啊。

最後友人長訣。

何道背靠著土墻,自顧自喝酒瞭。

第一次喝酒,酒辣、酒澀,刺激著他的心,包裹住心裡的一切,溺在一種朦朧的美好裡,偎貼其中。

酒能醉人嗎,酒能忘憂嗎,酒能斬斷人間三千煩惱嗎。

能吧,能吧……

陸岐也沒法勸,畢竟這種事,何道隻能自己抗下。

這事情就這般過去瞭唄。

盧傢回瞭江寧,柴炭司又會有新人來,那被於將軍霸去的姑娘在高門做一輩子的妾,這京城不改往日。

風光。

歸宗

而沒過幾日,錦衣衛指揮使黎山川請辭,時人不解。隻有軻燕清楚,黎山川不願做一個劊子手,他想要清白。

盧奉山死的那日,黎山川問軻燕:“為什麼我會這麼難受。”明明他見多瞭死亡。

“可能是惜才吧,那盧奉山還這麼年輕,也著實令人惋惜。”軻燕說得淡然,隻是一個旁觀者的唏噓。

黎山川低頭,凝視著他那雙手,上面似乎還沾染著盧奉山的血。

“我們如此,便對嗎?”黎山川突然問。

套上個錦衣衛的名號,就可以不辨忠奸,沾染清正之人的血?

“這不是我希望的我。”因為他也曾讀過書,也曾想要為民請命。

而在黎山川要回傢鄉蜀中時,王堂秋找來瞭,

說是要問十八年前李嵐入獄到底是為何?

王堂秋憋瞭許多年,隻是怕引起皇帝猜測,現在,他終於可以知道真相瞭。

黎山川回憶瞭很久,才說:“陛下要我找到定遠侯的一本書冊,內容我也看過,就是定遠侯這麼多年寫下的文章。

而李嵐是因為完成他爹的囑咐,要好好保管它,才抵抗著不交給我們。”

王堂秋得知瞭真相,仿佛還是沒有找到李嵐死去的原因,便隻當是讀書人不願舍棄尊嚴,不願成為閹人吧。

畢竟故人往事,難以深究,時間過去太久太久瞭。

至於何道還在柴炭司做副使,但長久沒有新官來頂盧奉山的位置,他就隻能兼顧著,自己去挑新廠商,偶爾司禮監派人來幫襯下,胡混弄弄也差不多能做下去。

這日,他在傢裡打掃院子,王堂秋也是不經常回來,他也忙,傢裡就積灰,倒是院裡的植被不用刻意侍養,長得也旺,就是不怎麼好看。

悠閑著呢,往井裡放的西瓜也涼透瞭,他撈出來切開,紅滿瞭果肉、汁水甜到心口。

這時,卻有人來敲門瞭,不知是誰。

何道趕去開門,卻見大排場鋪到街上瞭,為首小廝笑著:“禧容長公主駕到!”

何道瞬間慌瞭神,這禧容長公主的名號他是不知曉的,但總歸是宗親大族,怎會來找他這麼個八品芝麻小官?

他隻得行大禮,迎儀仗。

琉璃頂轎輦上下來位貴婦人,但見那貴婦綴金珠寶鈿花,著大衫為紫,被奴人攙扶著進瞭房子。

何道墜在後頭,卻是不敢輕易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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