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心印记(127)
作者:阿森AHS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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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走瞭很遠,來到一所久無人居的宅院前。
沈麗予下車之後,環顧四周,隻見連片的山丘,辨別不瞭方向。
宅院之外被更多的黑衣護衛包圍著,守衛深嚴,裡面不知是怎樣的人物。
沈麗予聽那些黑衣護衛說,是一位姓雷的大人要見她,道是能助她一臂之力,全盤計劃還需當面再說。
沈麗予想來想去,現下這個朝廷裡,姓雷的大人,還能用得上身手這麼好的護衛,還能是誰?隻能是當朝太子的老師,雷鉞雷太傅。
若不是那護衛還拿出瞭林傢的信物,沈麗予絕不會上那輛馬車。
芻蕘執意要和沈麗予過來,單匹馬一路緊隨,卻在即將入正堂時,被護衛攔住。“大人吩咐,隻讓沈娘子一人進去。”
她正要邁步,被芻蕘抓住瞭手臂。
沈麗予道:“我一人進去,你莫再跟瞭。”
芻蕘道:“我就站在這裡,你在裡面有任何動靜,定要告——”
“不會有任何動靜的——”長長的臺階之上,走出來一位男子,峨冠博帶,器宇不凡。黑發間綴白絲,看似已有些年紀,語調柔緩悅耳,嗓音卻很洪亮,俯視著臺階之下的年輕人,道:“我隻和沈娘子說些要緊的話,說完你們就可以走瞭。”
沈麗予一步步跨上臺階,中途卻不小心踩到瞭裙腳,絆瞭一下,臉差些就這樣砸在瞭臺階邊沿。這一絆,她原就懸著的心,一下提到瞭嗓子眼兒。她兩手撐在地上,重新站起來,拍瞭拍手上、襦裙上的灰,走入眼前黑漆漆的前堂。
走進去之後,眼前的一切逐漸變得清晰、明亮。這正堂雖大,卻沒有任何擺設,隻正中剛好放一張桌,兩張椅,一壺熱茶,兩隻茶杯。
見她坐下,雷鉞微笑著,舉起茶壺,為她面前的茶杯倒茶。流水的聲音清澈響亮,倒得奇慢,仿佛那隻茶杯裡有一個無底洞。
沈麗予聽那連續不斷的聲音,心中變得焦躁起來,雙手扶著茶壺,往前輕推瞭推,趁茶杯沒有溢出茶水之前,止住瞭這一出先發制人的對手戲。
雷鉞道:“這點兒就受不住瞭嗎?屆時到瞭陛下面前,豈不是嚇得畏畏縮縮,說不瞭話?”
沈麗予摸瞭摸熱燙的杯沿,道:“走瞭這麼遠,就差這最後一步,最後一腳,不會受不住的。我隻是舍不得這口峨眉毛峰,就在這灰塵漫天的地方被品嘗、被浪費。”
雷鉞道:“這是我傢的祖屋,人都沒瞭,就此荒廢多年。我時常回來看看,隻是不愛打掃。”
兩人沉默瞭一陣兒。沈麗予先開口,道:“您把我找來,不會隻是為瞭讓我看這宅院吧?”
雷鉞道:“你可猜一猜,這間宅院因何空瞭?”
沈麗予環顧四周,道:“大人的傢事,我怎可置喙?還請您直說吧。”
雷鉞道:“雷傢祖上曾是皇室外戚,官至正二品,顯赫一時。隻是——到瞭某一輩,想歪瞭,當著彼時皇帝的面辱罵先帝不作為。其實不過是罵瞭一句不痛不癢的話,由此雷傢數十載基業便頃刻覆滅。這間大宅,也就荒廢瞭。”
沈麗予不知此話何意,是何走向,沒有反應,隻是沉默。
雷鉞道:“——不過,我傢的情況,和林傢的不同。”
沈麗予擡眼,道:“自然不同,林傢是被污蔑的,是被冤枉的。”
雷鉞輕笑幾聲,語氣有些輕蔑,似乎是故意引人不快,道:“你如何能證明林傢沒有謀逆?”
沈麗予正想開口辯駁,雷鉞掐住她的話頭,道:“你或許要說,林傢心善,林傢忠義,這類的話,就是楮敦再來一二百人,都是你們的一面之詞。你可想過,也許你外祖父母僞裝得極好,拿鄧行之當替罪羊呢?也許鄧行之是奉你外祖父母之命行事呢?你如何確信林傢沒有犯事?”
沈麗予道:“我當然知道真相不是憑我的一面之詞去辯證,可我找到瞭人證與物證,陛下聽完以後自會有他的決斷。”
雷鉞嗤道:”陛下?你在市井鄉野傳放出去的話本,你以為隻是在說趙衷,在說聶氏嗎?可有想過聶氏本屬外戚,你想打她的臉,幾乎就等於在打陛下的臉!你這條路,走得好,是生路,走不好,就是死路!”
沈麗予道:“死路也是路,我不畏死。”
雷鉞道:“你原就不需要走這條死路!按法例,當地冤案集齊證據,交還上級州府審理即可,平反後亦有榜示能昭告天下,林傢可以重獲清白,你是他們最後一點血脈,更不用再把命搭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