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心印记(106)

作者:阿森AHSEN


沈麗予碗裡的米飯已經扒幹凈瞭,還有些餓,卻還是把飯留給瞭懷瑾、握瑜,自己多喝瞭幾口水,繼續問母親道:“他不太清醒的話,您如何斷定他是個書生呢?”

“怎麼說呢?人不清醒,可言行舉止——帶著一股文氣,”林麗甚至想說,那人身上帶著一股仙氣,甚至是妖氣,回憶起自己看見那書生的時景,他踉踉蹌蹌地從白霧繚繞中跑出來,像一隻迷途的赤狐,撞到瞭錯愕的陳師傅的懷中。林麗悠悠地道:“說不上來,總之我先這樣叫他瞭。”

·

沈麗予很快發現,隻賣經書,品類還是太少,加上他們印書不夠快,印出來的書冊雖然賣相好,品質佳,但讀書人本就不在意這些。如果速度和數量都比不過別的印坊,他們推著牛車到處售賣也並不會能讓他們賣得更多。

望著庫存已有些積壓的書冊,沈麗予開始琢磨經營印坊的另一種方式。

留下懷瑾、握瑜吆喝叫賣,她離開瞭一陣兒,又擠入附近的人堆裡,看百姓們在聊什麼。她聽來聽去,心裡突然想起瞭自己一年前複刻過的一個小說本。

當時,那描繪著各色精怪異聞的故事也頗引人矚目,在戰後的皇城之內流傳甚廣。

她擠入的人堆裡,一位說書先生模樣的中年男人講得極好——戰亂之後,百姓需要安居樂業,更需要逃避現世。情情愛愛的故事固然好看,但神鬼仙怪才更加吸引人吶。

隻不過,她該找誰寫這樣的小說本呢?

而且光會寫不行,還要寫得勾人、勾魂,驚心動魄。上哪兒去找這樣的人

何況這樣的人還要願意把書稿交給她們這間剛起步的印坊來做?

今天的書沒賣完,沈麗予就和懷瑾、握瑜提前回來瞭。她打算好好想想,該怎麼找到合適的作傢。

漸漸地,她好像聽見有人在遠處喊著什麼。

那聲音,越聽越像陳師傅的。“賈生——賈生——賈——誒!”

沈麗予一擡頭,就發現一個人猛跑過來,撞倒在牛的身上。

三舊一新

沈麗予倚著一輛驢車,吃完瞭手裡的一塊餅。

她面前是一大片墨綠濃鬱的竹林。沒有風吹進來,她卻聽見竹林深處傳來淅淅索索的聲響。

她覺得好奇,徐徐走進竹林裡,看見瞭一隻蜜獾,自言自語道:“竹林也會有蜜獾嗎?”

等她靠得更近,卻發現那隻蜜獾的腳下纏著一條手臂粗的青蛇,嘶嘶作響。

搏殺之間,那隻蜜獾一口咬向蛇身,蛇鱗被利齒刺破,濃暗的血從蜜獾的口中滲出,那條蛇漸漸松開瞭對蜜獾的絞纏。

沈麗予離開瞭那裡的血腥場面,耳邊卻還能清楚地聽見,那隻蜜獾一點一點地撕咬咀嚼蛇肉的聲響。她再留心些去聽,那陣聲響裡,好似還混雜瞭一點人聲——“我要活下去。我要回去。”

沈麗予心中頗覺怪異,帶著疑惑坐回瞭驢車。

·

林願阿叔帶兒子外出送紙,順路捎上瞭沈麗予。她和阿叔說,請不要告訴她的母親,莫讓她平添煩擾,自己這一趟去找柴英,見著面瞭,便會回傢的。

向北行過兩縣,就是柴傢的老宅。

沈麗予一直知道柴傢離楮敦不遠,隻是她從不敢去找,不敢去打聽。她打算停在原地,靜靜地等他從戰場回來。她曾經那樣相信,隻要柴英活著,就一定會回來找自己。

可現在,她沒有那麼相信瞭。

柴英出征,至今已逾兩年。他與她一別兩地,茫茫蕩蕩,生死無音,遙不相知。

她原以為,自己與柴英的緣份,如果比她想得還淺,亦或比她想得更深,最終又是怎樣的結局,都不會比她眼前的事更重要。

而她拖得越久不問他的音訊,就越不敢問。她怕問到瞭人還活著,隻是絕情離去,又怕問到瞭人已亡故,從此陰陽相隔。

可是!那日懷瑾告訴她——“我好像見到瞭柴英將軍!”

那個名字,猶如一把鋼錘,敲碎瞭她堆砌壘建起的圍墻,砸到瞭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砸得她生疼。

沈麗予反複告訴自己,她隻想知道他還活著,隻要看見柴英還活著,好好地站在她面前,就夠瞭。她可以繼續過她的日子,再不打擾。

她想到這裡,眼淚不禁地流下。

坐在驢車另一邊的林子淵見她用袖子抹淚,沒有問什麼,遞過去一條白凈的絹帕。

沈麗予微微點頭致謝,接過那條絹帕,把頭別過去,放眼外面小路,秋楓映滿雙眸,紅如情人喜服,紅如染血鐵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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