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闻青梅落(19)
作者:燕攸
“那小姐為何傷懷?”
鄭妤將在燕王府遇到嘉和郡主的事,一五一十告訴解霜。她不摻雜個人情緒,像個局外人,平靜陳述別人的幸福。
解霜抱住她雙手寬慰:“小姐誤會瞭,燕王殿下與嘉和郡主,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宣朝又不是隻有衡陽那一位郡主,您莫非忘瞭,十年前跟在燕王身後那位昭寧郡主。”
“昭寧?”鄭妤重複這封號,依稀記起這麼個人來。
昭寧郡主何絡,雖比她年幼兩歲,但按輩分來算,何絡是李殊延的外甥女。
當年永德帝開玩笑說把她許給李致時,何絡也在場,還起哄喊她“小舅媽”。
後來何絡返回丹陽,再未歸京,經年杳無音訊,未料想再見時,小丫頭出落成大姑娘瞭。
懷春少女的心情變幻莫測,一會兒晴天霹靂,一會雲收雨霽。
蘊積心間的陰霾一掃而空,鄭妤安心躺下,不料外頭吵吵嚷嚷,人群貌似正沖她們這邊來。
陳氏踹開門,罵罵咧咧闖進屋來,高高揚起巴掌:“賤人,你把玥兒藏哪去瞭?”
手掌隨話音一齊落下,鄭妤抄起枕頭擋開:“我整日待在屋裡,不曾見過陸玥。”
“闔府上下除瞭你,還有誰跟我們娘倆不對付。”陳氏一手抵住枕頭,一手發狂般揮向她。
解霜從後牽絆,鄭妤奮力掙紮,陳氏發狂吼叫,三人扭打一塊,鬧得雞犬不寧。
陸呈聞聲而來,見妻女不顧臉面,怫然怒斥:“都住手!”
陳氏如見援兵爬過去,抱住陸呈大腿,添油加醋哭得死去活來。
鄭妤咬緊牙關,懷抱枕頭,一聲不吭。
“當務之急是去找玥兒,你把她打死瞭,玥兒能回來?”陸呈視線短暫掃過她,拖起陳氏往外走,似乎在她這屋裡多待一刻,會讓他折壽似的。
人群來去匆匆,鄭妤身心俱疲,令解霜關好門窗,麻木躺下。
陸呈去而複返,將傷藥拋給解霜,道:“把藥給小姐塗上,別留下疤。”
“不必,您不是最討厭我這張像我娘的臉,毀瞭不正合您心意?”鄭妤手指緊揪被褥,故意出言相激。
陸呈進屋,把藥瓶擱在桌上,勾出一張椅子落座:“你對父親有怨也好有恨也罷,總該愛惜自己。看上你的人不隻靖王一個,千萬別因為跟我賭氣,悔恨終生。”
“不知是誰讓太師您認為,還有對我虛情假意的必要?”鄭妤冷笑,掰著指頭數,“宣京之中,地位比靖王高的人……可笑,太師不會想說,是燕王吧?”
陸呈不答。
上天讓李致給他送來契機,陸呈自不能視而不見。他誤入歧途,提心吊膽半輩子,臨老瞭也不奢求得以位極人臣,但求安然致仕。
太師雖為八公之一,但隻是不掌權不掌兵的虛職。歷來八公之中,真正有實權的,唯司空和大司馬爾。
然而,自李致攝政半年來,八公悉數淪為虛職,政權轉移至尚書臺,軍權則由李致獨攬。所謂隻手遮天,一點都不誇張。
皇帝年幼,李致少說也要再掌權五六年,倘若李致娶瞭鄭妤,他陸呈便是攝政王的嶽丈,有這把保護傘,何愁不能功成身退。
“你喜歡燕王,父親願意拉下這張老臉,去求太皇太後給你……”
“在您看來,我的婚姻隻是獲取利益的途徑吧?如同當初哄騙我娘一樣。”鄭妤蒙住頭擦淚,“我心悅他不假,但他對我無意。我不願像我娘一樣,守著一個不愛自己的人,終日以淚洗面,鬱鬱而終。你走吧,我姓鄭,與你們陸傢,毫無瓜葛。”
箭在弦上,沒有回頭路瞭。
大量傢丁被派出去找陸玥,府內守衛松懈。鄭妤躲開巡視守衛靠近書房,躲在樹叢中等遠謨引開守衛。
遠謨是她翻墻出逃那日,首先發現她的那名傢丁。此前,她還不知太師府內臥虎藏龍,迄雨夜去尋李致時,得到遠謨幫助順利出府,才知府中蟄伏瞭好幾名玄衣衛。
翻窗進到書房,鄭妤根據烙在腦海中的圖章,躡手躡腳翻找。雖然書房中文書不多,但要在鋪天蓋地的紙張中,找出一張或幾張印有這個章的紙,難度不亞於大海撈針。櫃中書信堆疊如山,大多是陸呈與陳氏娘傢人的傢書,他與陳氏的感情可見一斑。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轉眼已是黃昏,然一無所獲。她走向書案,案邊放有好幾本《詩經》。鄭妤手頓瞭一下,喜歡讀詩經的不是陸呈,而是她的母親。她無暇追思過去,悶頭在紙堆裡翻找,終於在最底下找到有用線索——葉佳的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