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竹马错过十三年(5)
作者:荀霂芷
三年之後命運再度揮刀向弱者,心腦血管疾病帶走瞭車禍後與她相依為命的外婆,依照遺囑,外婆與外公的骨灰合葬入水,不立墓碑,不進祠堂,不給生者留可供傷懷的念想。
時光流逝隻在痛苦時最為難熬,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身心的拉鋸和折磨。
十年如一日,一日如十年,對於記憶力遠超常人水平的柏楨來說未免太不公平,因為她連忘卻痛苦與愛恨的權利都沒有,所有的一切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腦海,每一幀都恍如昨日。
......
柏楨在墓碑前放下一捧白色滿天星花束,拿出絲帕仔細擦拭墓碑上的細塵,動作熟練而輕揉,她一邊擦拭一邊輕聲地說道:“爸,媽,我在電視上看到汪洋哥哥瞭,他現在是聯合國安理會的特派調查員,總在外面四處漂泊,我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我馬上要動身去國外瞭,如果你們在天有靈,請保佑你們的女兒再次見到他,原諒我,因為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他。”
淚水洇濕瞭腳下的土地,細白的手指撫在墓碑上微微顫抖,滿天星隨著晚風飄出一縷清甜的香氣,像極瞭父母對愛女輕聲的安慰。
但願黑夜不是終點,而是黎明的前兆,至少不要讓獨行的人失去那一點執著可笑的期冀。
青梅
柏楨的外祖父母在商界赫赫有名,夫妻二人攜手同心打造瞭盛極一時的商業帝國。
而他們的女兒卻對經商並沒有興趣,反而是對理論物理入瞭迷,毅然決然加入國傢萬有引力強磁場中心進行研究,也是在那裡遇到瞭柏楨的父親。
原本外祖父母年事漸高,也有些隱退的意思,二十多年前已經在逐步放權,既然女兒女婿都無心從商,那便雇傭瞭一支職業經紀團隊來打理公司。
那時的柏楨雖然隻有五歲,卻展現出瞭近乎恐怖的學習能力,隻帶著讀一遍就能背下整本牛津詞典,僅靠自學就能掌握中學水平的幾何知識。
那時的她十分孤僻,從不主動和同齡人交談,也沒有同齡人能與她達到同樣的思維高度,甚至連很多自詡精英的長輩在她眼裡也十分愚鈍。
她隻好把自己關在一座小小的城堡裡,背過身縮進角落,偶爾聽見門外的交談聲,但那在她不屑於參與這樣低級的對話,沒有人和她在同一個世界,她總是孤獨又矛盾,一邊不理解城堡外的世界,一邊又羨慕著城堡外的人。
這樣的日子,直到自傢的別墅群對面又新建瞭一圈別墅,有一戶新的傢庭搬到這裡為止——汪洋就是那時候闖入她的世界的。
汪洋傢世代經商,傢底深厚不可測,他的父母總是嚴肅冷靜不茍言笑的隨時能開新聞發佈會的形象。但汪洋從小就活潑好動,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明明是住在清凈的別墅區,卻總能聽見在外沉穩斯文的汪洋父親掀翻房頂的咆哮聲。
“臭小子你給我站住!一整個後院裡的花被你糟蹋成什麼樣子瞭?你給我滾回來!”
“書呢?我問你書呢?!你敢給我藏樹上去是吧?今晚你都別想從樹上下來!”
“你丫還敢跑?!回來給我面壁思過,好好想想該怎麼跟長輩說話!”
汪洋的父母時常指揮傢裡的傭人和保鏢追著小潑猴到處跑,那皮猴子體力自小就很好,在別墅區到處亂竄,愣是沒讓人逮著過幾回,當然,每次逮著瞭都免不瞭一通傢法伺候。
有天陽光正好,柏楨在湖邊長椅上盤腿而坐,懷裡抱著一本和她上半身高度差不多厚的《拉馬努金筆記》,已經翻瞭過去小半的厚度瞭,腿邊還放著因為晦澀難懂所以倒扣放著的《生物化學與分子生物學》。
正當她看到Eisenstein Series部分時,一個小男孩風一樣從她面前跑過,帶起的風弄亂瞭面前的書頁,正當她用手撫平準備繼續研讀的時候,一群傭人和保鏢衣著的人帶著一股更強的風呼嘯而去,剛弄平整的書頁卷起瞭更大的角,連貫運轉的思維被迫中斷,優美有序的數學公式被打得零零散散。
“......”
那是柏楨生平第一次想走出自己的小城堡去學學怎麼罵髒話。
柏楨面無表情地擡起頭註視著這場繞著景觀湖的追逐遊戲,隻見那男孩遛著一大幫人來瞭個環湖拉練五公裡,終於體力不支放棄抵抗。
他被保鏢們左右攙著,踉踉蹌蹌地走瞭過來,大馬金刀地在長椅另一端坐下,狂喘兩分鐘才勉強倒過氣來,一把抹開額角直往下滴的汗,又濺瞭一小滴在柏楨的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