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歌(47)

作者:六耳圆圆


“什麼?”

朱見深驀地擡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萬貞兒亦是難以置信。

吉哥一雙眼睛通紅通紅,用盡渾身力氣大喊:

“我不要你這個爹!”

萬貞兒瞳孔一震,下意識地望向朱見深,朱見深怔瞭片刻,身體開始止不住地顫抖,他也擡起手,緩緩指向自己唯一的兒子:

“都是平日太、太過縱你,連孝道都不顧,罰你跪、跪一個時辰,好好思過!”

砰!

吉哥兒被摁跪在地,毫無還手之力。

朱見深袍袖一拂,揚長而去,隻留給他一個怒氣沖沖的背影。

接著是萬貞兒自他面前經過,她輕輕瞟來的眼神,帶著報複的快意,無聲宣佈自己的勝利。

而緊跟在後面的梁芳、汪直、韋敬等人,是為她吶喊助威的打手,依次從他心頭碾過,為他的童年刻下一道重重的疤痕。

宮門關上。

偌大的長樂宮,一下變得空蕩蕩,隻留兩個內侍看著他。

烈日灼灼,曬得地面滾燙滾燙,刺眼的陽光照得人擡不起頭,吉哥兒就這麼曝於烈陽之下,耷拉著腦袋,木木地跪著。

跪夠瞭一個時辰也不起來,內侍過來拽他,他也不理,甩開對方的手臂,固執的又跪回去,仿佛上瞭癮,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也不動。

內侍們目睹他今日觸怒瞭龍顏,便不再理會,由著他跪。

也不知又跪瞭多久,日頭開始往西偏去,房簷下的陰影一步步往外擴散,漸漸地,占據瞭大半個院子。

而吉哥兒的身子,也被一點點籠罩進去。

當他整個人徹底被暗影吞沒之時,身子再也支撐不住,一頭向下栽倒,登時昏瞭過去。

他做瞭一個冗長冗長的夢。

一個又一個歷經過的場景,在他面前如走馬燈般閃過。

安樂堂狹小黑暗的屋子,母親溫暖的懷抱。

墻壁上裂開的洞口,洞口外唱歌的小女孩。

門扇打開時灑下的陽光,一片白茫茫中穿黃袍的男人。

還有路上飛舞的蝴蝶,長樂宮快樂的奔跑,成箱成箱的玩具......

一幕幕,一聲聲,圍繞在他的四周,逐漸變得模糊不清,忽然間,砰一聲炸開,這些畫面化作一塊塊碎片,四散飛濺著,遠離他的視線。

“吉哥兒,吉哥兒——”

他聽到有人召喚,隨即睜開眼睛。

入目是奶奶關懷的臉龐,一見孫子醒來,她激動地去拍一旁的兒子:

“醒啦,醒啦!”

朱見深連忙湊瞭過來,隻是在對上他眼眸的那一刻,目中關懷陡然化作尷尬,下意識的又想避開。

這一避,露出瞭身後的窗棱,一束明亮的陽光隨之灑入。

“啊!”

吉哥兒趕緊閉上眼睛,擡掌擋在額前。

那陽光並不猛烈,可他甚覺刺眼,霎時間腦子裡白茫茫一片,似有什麼東西敲打著他,說不出的難受。

周太後以為他是昏迷太久所致,連忙招呼宮女:

“擋住擋住!”

簾子拉上,陽光消失,吉哥兒方才緩緩睜開眼睛,撐著坐起,環顧四周,原來自己身在仁壽宮,床榻前圍瞭一群人,除瞭奶奶和父親,還有幾名醫官,和許多宮人。

周太後心疼地擁他入懷,摸著他的小腦袋:

“乖孫子,娘沒瞭,你還有奶奶,奶奶會疼你。”

吉哥兒一臉懵:“我娘沒瞭?”

周太後與朱見深聞言,也是一臉懵,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周太後松開孫子,試探著問:

“昨兒個的事,你不記得瞭?”

“昨兒個......”

吉哥兒去抓自己腦袋,苦苦思索起來:

“昨兒個什麼事?”

一名醫官上前道:“殿下許是受瞭刺激,患上瞭失魂癥,因此忘瞭一些事情。”

朱見深倒是松瞭口氣,望向吉哥兒的眼神自然許多,聲音也變得溫和:

“忘瞭就、就忘瞭,沒什麼打、打緊,你、你娘昨兒個急病去世,以後你、你住貴妃宮裡,由她撫養。”

周太後一聽,立馬又將孫子摟在懷裡,拿眼狠狠剜他:

“你死瞭這份心吧!便是你不認我這個娘,我也不會把孫子給那個女人養!”

朱見深自知理虧,無奈道:“罷瞭,那就您、您來養吧。”

“林林。”周太後喚。

“奴婢在。”林林上前。

“老身跟前兒的人,屬你最機警,打今兒個起,你來服侍太子,給老身護好瞭他,讓那些別有用心的人離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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