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歌(278)
作者:六耳圆圆
周辰安不禁想起那個下午。
和老天師敘完話,推門而出時,少年靠著墻角沖他招手,笑得一臉燦爛:
“師叔,你終於回來瞭!”
“孟陽,都長這麼高瞭!”
他含笑走過去,少年興奮撲來,誰料膝蓋淌著血,許是吃痛,身子一歪,不受控的往前栽,他忙奔上前扶住:
“受傷瞭?”
“嗨。”少年不以為意地摸摸頭,笑道:“急著來見你,不小心磕著瞭,一見到師叔啊,孟陽都忘瞭疼瞭。”
他又感動又心疼,默默撕下一塊佈條,為他包紮好傷口,而後貼心地蹲下身子:
“師叔背你。”
少年乖乖趴在他背上,像隻溫順的小狗,緊緊抱住他,小腦袋靠在他的肩頭:
“師叔,我爹死得早,從小到大,我都沒見過爹爹長什麼樣子,後來你到瞭龍虎山,常帶著我玩,我就想,爹爹是不是長你這樣呢?”
“瞎說!我到龍虎山的時候才十五歲,那會兒你都三歲瞭,算一算,要有你這麼大兒子,我起碼得十一歲成婚!十一歲,毛都沒長齊呢,我怎麼和人生孩子?”
“哈哈哈哈......”
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山間小道上,兩人有說有笑,親密無間,真如親生的叔侄一般。
龍虎山上下皆言,他一回來,張元吉就似轉瞭性,處處依賴不說,待人處事,寬厚大度,慷慨仁善,好得不像話。
老天師倍感欣慰,他亦放下心,暗暗松瞭口氣。
可是如今——瞭然一切的他自嘲地笑瞭下:
“傷是裝的,依賴是裝的,乖巧懂事都是裝的。”
“不,依賴不是裝的。”
張元吉搖頭,笑著流下一滴清淚:
“師叔,下令放火時,你不知道我有多難受,為什麼爺爺選中的克星,偏偏是你呢?為什麼你和爺爺,不能像張夢齡那樣,堅守如一,不離不棄,始終站在我這邊呢?當年你若不應那一聲是,你若支持我向張懋嘉後人尋仇,我又怎舍得對你動手呢?”
“常言道: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越是為你好,才越勸誡管束,免得走到覆水難收回天乏術那一步。誰成想所費心血,到瞭你這裡,都化作瞭怨。”
說著,周辰安垂下眼簾,斂去眸底悲傷,長長一嘆:
“都是命啊。”
“不,你認命,我不認命!”
張元吉拍椅站起,聲音激動:
“我要站在最高處,與天鬥!我隻恨當初不夠心狠,沒早點下手,不然,我還是龍虎山的天!”
周辰安緩緩擡起泛紅的雙目,望著面前這個陌生的師侄,眼神失望至極,須臾,點瞭點頭,淡淡道:
“好,你喜歡當別人的天,那往後在獄中,也會有人來當你的天。當你被別人踩在腳下痛不欲生時,你就會明白,世上萬物皆有因果,種下什麼因,便得什麼果。”
說罷,周辰安轉過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那背影帶著無盡的決絕與傷懷,與當年重逢時正面迎來的熱忱欣喜判若鴻溝。
張元吉呆呆佇立在原地,有一瞬恍神,下意識地張瞭張嘴巴,想再喚一聲師叔。
砰——
隨著一聲沉重的悶響,門扇無情關上。
如同命運的捉弄,殘忍地斬斷過往情誼,將兩人徹底隔開,徒留一室淒涼。
立在門外的周辰安輕輕閉上眼睛,長長勻瞭口氣,平複好心緒,複又睜開雙眼,吩咐一側小宦:
“給我取兩樣東西來。”
浮碧亭。
一塊托盤上,黃沙平坦鋪開,周辰安手裡端著一個茶盞停於上方,一下一下地平移,黃沙隨著他的動作,現出一個吉字。
接著,他放下茶盞,手掌一翻,現出戴在中指上的一枚戒指,解釋道:
“這枚戒指乃磁石制成,黃沙藏有鐵屑,一靠近,必然受磁石所控。做完法,隻要及時弄亂沙粒,再趁你們不註意,悄悄褪下戒指藏於袖中,便找不出端倪瞭。”
“原來如此。”
周太後茅塞頓開,又面向朱見深,一臉憤然:
“我兒,你現下明白瞭吧,什麼儲君不祥兇兆示喪,哼,就是張元吉在放屁!”
朱見深亦是一臉失望,當場下令:
“傳、傳朕的旨,革去張元吉天師之位,貶為庶人,發、發配肅州。”
“是。”一名宦官應聲退下。
夢齡大喜,趕忙趁機進言:
“萬歲,殿下冤屈已洗,是不是可以放他出來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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