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歌(267)
作者:六耳圆圆
朱祐杬的小手拿起勺子,舀瞭口湯喂到他唇邊。
太子低首喝下,熱騰騰的羊湯一入喉,那凝結在身的寒氣頓時被沖散一些,他試著活動瞭下筋骨,徐徐擡起手臂,主動接過朱祐杬手中湯碗,冰涼的掌心貼在溫熱的瓷面上,說不出的舒適。
送湯入唇,一口悶下,太子臉上總算恢複瞭些血色,再看對面的朱祐杬,張嘴打著哈欠,顯是被人拎出被窩不久,瞥到羊湯見瞭底,又捧出那碟肉包子:
“三哥,還有包子呢。”
太子正要去接,餘光處卻進入一角鑲著銀灰水貂毛的墨色鬥篷邊,不用猜,也知道來人是誰,雙手縮回,他沖朱祐杬綻出一個微笑:
“夠瞭,謝謝四弟,不論今日結果如何,三哥都會記得你這碗羊湯。”
朱祐杬懵懵懂懂:“什麼結果?”
“杬兒。”
萬貞兒步至近前,口吻不容置疑:
“回去吧。”
“是。”
朱祐杬收起疑問,把肉包子擱回托盤,隨梁芳一起回瞭禪房。
石浮屠前隻剩萬貞兒與太子二人。
一個立,一個跪,四目相對,於夜日交替之間,無聲對峙。
太子率先勾出一抹諷笑:“晨曦還沒升起呢,娘娘就已經坐不住瞭?”
萬貞兒微微一笑,鬥篷撥開,捧出一碗桂花芋乳,俯身放到他面前:
“羊湯喝多瞭,給你送碗桂花芋乳解解膩。”
金黃的桂花,粉紫的芋乳,映入他眼簾,亦勾起童年往事,不由得悵然若失。
萬貞兒看在眼裡,臉上竟劃過一抹傷感:
“當年——”
“當年——”誰料太子咬牙接話,“我就是從一碗桂花芋乳開始,著瞭你的道,錯信瞭你,丟瞭我娘親的性命!”
萬貞兒一怔,那抹傷感瞬即化為冰冷的恨意,一腳踢翻地上的桂花芋乳,一把捏起他的下巴,微微冷笑:
“你還是沉不住氣。當年你若藏好那點心思,乖乖的叫我娘親,認到我膝下,好好哄我開心,說不準我現在已經著瞭你的道,哪天死在你手裡,都回不過來神兒呢。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今天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太子迎視著她,目中亦是寒意混合著恨意:
“不,對我來說,叫你娘親,才是真正的地獄,如今的路雖然艱險,但一想到,不用喊仇人娘親,便是天堂!”
萬貞兒定定看瞭他片刻,忽地挑瞭下眉:
“有骨氣,不妨告訴你個好消息。”
她松開他的下巴,俯身到他耳旁,輕輕笑道:
“這附近的鳥,都被我殺光瞭,別說晨曦升起,就是日上三竿,也難聽到一聲鳥鳴。”
太子勃然變色,一張臉煞白煞白。
萬貞兒直起身,居高臨下俯視著他,欣賞著他的痛苦,露出滿足的微笑:
“好好想想你的後路吧。”
太子心思暗轉,瞟向一旁的石浮屠,萬貞兒一眼看穿他的心思,點瞭點下巴:
“嗯,撞死在這裡,留封血書,萬歲心軟之下,你那些心腹的命也就保住瞭,最關鍵是——”
說到這裡,她忽然頓住,他忍不住問:
“最關鍵是什麼?”
她擡起手,輕輕撫摸他的臉蛋,深如枯井的瞳孔泛著複雜的微波:
“你大哥模樣最像萬歲,你的模樣也像萬歲,偏偏性子又與我一樣陰沉,死在這兒,到瞭地底下和你大哥做個伴,他定然會喜歡你。”
“哈哈。”
太子忽然笑瞭,笑得停不下來,笑得流出眼淚:
“是啊,我的陰,我的暗,我的沉,全都拜你所賜,我的惡之母。”
惡之母三個字,牙齒差點咬碎。
撫臉的手一滯,萬貞兒的心中竟浮起一絲微妙難言的滿足。
他是她最顧忌的孩子,也是她曾經最喜歡的孩子。
他恨她,她亦恨他。
她一直知道,他恨自己殺瞭她的母親,可是她呢?
從前她以為,她恨的是他身上潛藏的危險,必須除之而後快。
然而剛剛那一刻,卻陡然發現,原來她最恨的,是他不讓她當他的母親。
“惡之母......”
萬貞兒笑著搖搖頭,眼底有淚花隱隱浮起,不動聲色地背過身,借著整理兜帽的動作悄悄抹瞭下眼角,接著,打袖裡掏出一個小玉瓶,扔到他面前:
“撞死太疼,這瓶毒藥,能讓你走得舒坦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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