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云泥(29)

作者:白语閑


神都高門貴胄之間本就是姻親關系緊密,若問她跟韋傢有什麼不對付的也隻有之前群青提起的韋娘子,如今老三的王妃。

她與韋伏真年歲相當,容色長相也各有千秋,少女時被並稱洛陽雙姝。

隻是韋伏真跟她脾性不和,京兆韋傢數百年積累,韋伏真是名門閨秀典範,自幼就被定下做老三的王妃。

而姬令雲的祖父是商賈出身,幸而女兒姬照月才色雙絕入宮受寵一路晉升,憑一己之力顛倒乾坤開千古女帝基業。

所以姬令雲無法與韋伏真比傢學淵源,她自幼沉迷種花,不愛讀書,常被韋伏真笑話是泥腿子,不學無術。

但這隻不過是少女間的小事,現在她早就忘瞭那些不快。

裴燕度見她陷入心中糾葛,連眉頭蹙瞭起來,隻好提醒她,“郡主莫忘瞭自己是東宮儲位人選。”

“太荒唐瞭,他們有這個佈局本事,為何不去先把我兩位堂哥幹掉,再來找我麻煩?”

“可郡主已經在做爭儲之事。”裴燕度想到之前解逢臣的話,提醒她,“郡主創立飛花榜為陛下收羅人才,是在變相收攏自己的門生,這些人有才入仕,卻無門閥根基,必然全心感激郡主知遇之恩。莫忘瞭,當日李從雲帶著那榜上十人聯名鬧事,足可見郡主在他們心中地位。”

“連陛下後宮也有您的兩位舊識,一位齊侍郎一位沈禦醫。”

“……不用說瞭,我聽著連我自己都要信瞭。”姬令雲無奈笑道,看向裴燕度,“而且我還跟你們銀雀臺有瞭勾連。”

“我可是愈發能理解陛下給我選夫婿的要求瞭。”

因盧珍之案明面上判決是自殺,所以杜秦風狀告姬令雲一事作罷,但律法無法嚴罰他。

雖然律法中有夫婦間暴力行徑的四等懲處,作為證人的女兒,隻能證明他平日對盧珍的毆打,而並非是他將盧珍毆打致死的。

隻能按毆打懲處,即使被打死也不會讓他償命。

而且丈夫毆打妻子的處罰,甚至是比毆打一般人要輕罪,減二等。

可若是妻子打死丈夫,妻子居然要斬首。(註)

姬令雲帶著群青去瞭刑部,翻著這段按照前朝律法而正在新修的《武律》,頓時拿來紙筆將這些抄下來,打算上折給姑姑。

“簡直荒謬!這還能嫁人嗎?”

又看著滿院官員都是一水的男子,越發心情不暢,離開時跟群青道:“還是女官太少瞭。”

群青隻能寬慰她:“娘子,這世道男尊女卑已久,陛下能坐穩帝位都費不少勁,何況婚姻嫁娶,女子本就是身不由己,若不是在您身邊待著,我們這種奴婢更沒好日子過。”

“群青,我大約是武朝最幸運恣意,最行事出格的女子,所以陛下才想要用婚姻來約束我的麼?免得我生瞭不該有的野心麼?”

姬令雲離開刑部後,並沒有直接回府,反而改道去瞭萬輝樓,來到與盧珍最後一面的廂房,依舊要瞭果酒飲下,窗外黃昏將近,整個神都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富麗華貴。

像是靡麗的千年一瞬夢境。

她等到宵禁鼓聲響起時,才等到李從雲到來。

對於竹馬,吃喝之友,她不過半月未見,見人拖著殘軀一臉苦相伏倒在桌前,不由想起他被鎮國大將軍打的場景,可惜沒看見,著實可惜。

“本來祖父是禁足我的,隻得用過晚膳才能溜出來見你,看你氣色比我好太大,為兄這就放心瞭。”

李從雲這些日子連帶酒也被禁瞭,因為那一日他就是跟人喝酒上頭,帶著十人聯名投瞭銅匣,頗有沖冠一怒為青梅的架勢。

姬令雲給他斟酒,淡淡笑道:“多謝你瞭,虧你想得出戀慕我多年這個借口。”

李從雲隨意道:“反正也沒差,戀慕也可以非男女情愛,而是欣賞你的品行與衆不同。”

“你搞這麼大陣仗,最終也沒幫到我,自己挨瞭打,還讓陛下看到我有瞭所謂的門生,更是搞瞭一出拙劣但有後招的刺殺杜秦風的戲碼……李從雲,你到底是在幫我,還是幫杜秦風脫身?”

姬令雲拾起酒杯,潑在瞭他的臉上。

距離剛剛好,剛好潑得李從雲滿臉。

這位慵懶貴公子臉上表情凝固許久,任那酒水順著鼻梁滑至下巴,一點點落在他的手背。

姬令雲起身,挽起袖子,將他從座上拖拽倒地。

她可不是嬌滴滴的郡主,她這些年幹種花幹農活,在寺廟那幾年更是每日早晨都要行數裡入深山挑清泉回去給老尼師傅煮茶,拖拽一個受傷的男人,並不是艱難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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